「最近好吗？」
过了许久，我都快将冰块戳成冰沙了却还没想到该说什麽，子谦学长终於先开口打破沉默。
谢天谢地。
「好啊。」我故作轻快答道。
「嗯，那就好。」他点点头。
然後我们又陷入可怕的寂静。
直到我的冰沙已完全化成一杯水，学长才又开口道：「上次你说我们都再想想，一个月了，你想好了吗？」
我没敢抬头看他那双正直的双眼，内心充满罪恶感地摇摇头。
「那可以告诉我你需要多少时间吗？至少让我知道我要等多久…」语气中充满疲惫与无奈。
此时我心中千回百转。
脑中第一个浮现的是筱筱那双无辜的大眼，然後是每一个她对我微笑的瞬间。上班时她跟我说话时的笑，站在柱子後等我时回眸的笑，吃饭时替我擦拭嘴角酱料的笑，在潜店二楼床上牵着我的手时的笑，在九天玄女宫後面看夜景时的笑…
那麽多的幸福，就必然会有苦涩。
在炒饭店她说”跟我没关系”的瞬间；我告白时她含着泪问”你什麽时候变成同性恋了”的瞬间。
每次想起这两个场景，我的心就会重重的揪一下，连呼吸都痛。
想到此，我抬起头看向面前诚恳盯着我看的子谦。
想起高中时为了多看他一眼，每天都早早就到学校门口等待，直到他走进校门，我才假装也刚到学校，若无其事的上前跟他打招呼。
他跟那时候变化不大，外表一样高大挺拔一表人才，自律的生活习惯让他的身材依旧维持得精实好看，随着岁月与经历的累积而日益精致的穿衣品味，在工作上的成就让他骨子里散发出的自信。
小细节上，从吃饭的乾净感到挑选餐厅的品味，从俊美优雅的字迹到纯熟的品酒技能，每一样都是如此从容优雅。
变化不大却更加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我确实很喜欢他，不管在各方面，他绝对都是我心目中的万中选一。
如果没有遇见筱筱的话。
心中有时会有那麽一瞬间想：如果高中时我们就交往，我也就不会遇见筱筱、爱上筱筱，现在应该依旧甜蜜恩爱，孩子可能都两三个了…
这样好的男人，我绝对不能再伤害他了。
看着他清澈却却因为我染上忧郁的双眼，我紧握了双手，「先跟你说件事。」
「好。」
「我昨天在别人家过夜的。」
他的眼睛一颤，又故作镇定，「嗯。」
「一个女生。」我说。「我跟她做了。」
学长没有回话，我接着说：「说实话，我真的很喜欢你，从高中时就很喜欢你。还记得我高二的时候在学校附近的租书店打工吗？因为我知道你常常会去那家租书店，这样放学後也能看到你。」
「原来…！」他恍然大悟。
我继续说：「社团去台北比赛时，学姊们因为知道我喜欢你，特意将我巴士的座位安排在你旁边；圣诞节时想亲手做饼乾给你吃又害羞，最後熬了一整晚的夜做了六十份饼乾去社团发送，这样才不会太奇怪，但只有你的那份饼乾是心型的；
「为了在学校能多看你一眼，每节下课我就四处帮老师们搬东西，看是要端茶送水还是要拿课本搬教材，只要多在校园内走动，就多一分遇见你的机会；有时候我就只是静静的在走廊往三年级大楼看着，只要远远的看到你走出教室，我就觉得很满足。」
抱着一不说二不休的气势，我一口气将当年15岁时最青春最纯粹却又说不出口的爱恋全都倒给了他。
当时的我，在那苦闷的青涩年纪，每天的快乐就是他。
一下子被迫接收了那麽多的爱恋，却都是过期的，而且都是他不曾参与的，属於我自己一个人的爱恋。
他好像蒙了，没有回话。
「但，我们错过了。那时候我喜欢你你不知道，而现在我有喜欢的人了，她是一个女生。」
有时候一回眸就是永远，有时候一错过就是一辈子。
良久，学长才终於反应过来，问：「…是昨天一起过夜的吗？」
我摇摇头，「不是，我被喜欢的女生拒绝了。」
「那…」
「学长，我是BI，Bisexual。」
他点点头。
我不知道他点头的意思。是表示知道还是认同。
「说真的，现在我是一团混乱。我对你很有好感，但我爱着那个女生。在整理好思绪之前，我无法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又点点头。
这次我依旧不知道他点头是代表认同还是接受。
空气又是一片沉默。我拿起桌上的杯子将里面的水一口喝乾，想赶快结束这场尴尬。
在我站起身打算说”走吧”的时候，他抓住了我的手腕。
「青青，如果你现在还是不讨厌我的话，就让我陪着你吧。」
我看向他，有些不明白为何要他陪。
「我现在知道你心中有更喜欢的人了，但没关系，如果你寂寞想要有人陪的时候就打给我，我都会在，好吗？」
「…我不确定这样好不好…」
「让我陪在你身边。」学长坚定的看着我，抓得我的手腕有些疼。「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那个女孩回头要跟你在一起，那你也不要感到有压力就去追求你的幸福。但如果没有，就让我陪着你吧。」
我没有说话。总觉得这样对学长很不公平。
「以前我不明白，但现在我知道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他说。
「但我是BI。遭世人唾弃的BI。」我提醒他。
以前总觉得学长很聪明，但此时的他怎麽笨到要自己往火坑了跳？
「BI又如何？我陪你对抗全世界。」
这话说得有些二却让我有些感动，我依旧想做最後一点挣扎。「但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你，最多就是喜欢。」
「喜欢就喜欢，我要做你喜欢里面的”最喜欢”。」一向温和的子谦学长，少有如此霸道的时候。「好吗？」
看着他坚定不变的眼神，我像着了魔，缓缓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