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奎就一直睡到快要放学，谢暖暖才感觉後头有动静。一阵窸窸窣窣之後，他点点她的背，手伸直，就越过她的肩膀。
她接过他手里的纸片，上头写了谢谢两字。
江奎的手还是一直垂在那，她用笔推了一下，他才收回去。
整理书包要回去的时候，江奎把自己的外套递过去，「你等下先穿这个，我昨天刚洗，今天都没穿到。」
「不用，你还我，我穿我的就好。」
「可是我身上都是汗，」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上面都是我的味道喔。」
「⋯⋯那我不穿了。」
「不行，补习班很冷。」
谢暖暖只得接下，「你怎麽那麽像老妈子。」
江奎笑嘻嘻：「帮我盖外套的人比较像老妈子吧？」
「好啊，下次让你冷死。」
「开玩笑的，」他伸手揉乱她的浏海，「暖暖人最好了。」
「⋯⋯」
谢暖暖抓过外套甩头就走。
江奎去接了江昴回家，江昴一看到只有江奎一个就皱起眉：「暖暖姐呢？」
「去补习，昨天不是讲过了？」
这几天他们都是一起上下学的，毕竟是真的顺路，谢暖暖家里是真的没人，又拗不过江妈妈，都会到江家吃晚餐。
昨天她回家之前，提了补习的事情，说之後就不麻烦江妈妈多煮一个人的菜了。
「哎呀，补习班又不是每天都要去。」江妈妈说着拍拍她的肩膀，「暖暖啊，不要觉得负担，饭都要煮的，多一个人更热闹呀。没有上课的话随时来我们家，阿姨煮你爱吃的。」
谢暖暖点头，笑得很乖。
江妈妈说完，看见赖在沙发上的江奎江昴，「还是你们两个也去补习？这样我跟你爸就可以去外面吃馆子了，多好。」
「我不要。」江昴头也不回。
「我也不要。」江奎也应声，但补了一句，「不过如果暖暖怕一个人补习会孤单的话，我也可以勉强一下。」
「谢你喔，真的不用。」
谢暖暖去的是车站前的大补习班，各个学校的学生都有，但大部分都是第一志愿的学生，谢暖暖穿着Ｂ中的制服，色调格格不入。
她是中途插班，位置在靠近出入口的地方，就算开始上课了也总是有人来来往往，很吵，但没办法。还好她对这些噪音不是太敏感，上起课来也没什麽问题。
中堂下课，她戴上耳机要听音乐，才发现江奎发了简讯来。
「你在哪上课？我妈要我去接你耶。」
谢暖暖重新阅读了三次，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後，缓慢的回覆：「拜托不要，我自己回去就好。」
不出半分钟收到回覆：「套个口供。」
谢暖暖只好把补习班的位置发过去，那头没有再回覆。
上课途中手机震动起来，谢暖暖直觉以为是江奎，手伸进口袋，看都没看就掐掉，那头又打了一次，她掏出来看，才发现是父亲。
她猫着身子，到外头去接。
「你去哪了，怎麽那麽晚不在家？」
「我去补习，在车站，前两天跟你们讲过，学费妈妈汇给我了，九点半下课。」
谢暖暖淡淡说了一串，那头轻轻叹气：「抱歉，太忙了，事情都记不住。」
「没关系。」
「我们今天都在家，你早点回来，有没有想吃什麽？爸爸帮你买。」
她停了一会儿，说：「不用，我回去上课了。」
回去上课之後，谢暖暖怎麽样也没办法进入状况，上头老师讲一题，她能走三次神，只好又走出教室，到化妆室洗了个脸，拍拍自己的脸，自我喊话要振作。
镜子里面的自己穿着过分宽大的外套，江奎身高一八七，他的外套在她身上可以直接盖过裙子。她原本不想穿，接过外套只是想止住江奎的碎碎念，但补习班的冷气真的太强了，她才坐了几分钟就开始打喷嚏，只得套上。
她拿出手机发简讯，你可以来接我吗，几个字按得很快，却迟迟没有发出去，後来又全删了。
九点半下课，她拖到快十点才慢吞吞走下楼，一出补习班大门就看见站在骑楼柱子旁，戴着鸭舌帽的男孩子。
四目相对，谢暖暖先叹了气。
「⋯⋯你怎麽真的来了啊。」
「我很闲啊。」江奎笑嘻嘻，「而且我怕你不会搭公车，回不了家。」
谢暖暖弯唇，说了句谢谢。
江奎反而愣住了。
下了公车，还要再走一段路才会到家，谢暖暖走着走着突然止步，喊了一声江奎。
「怎样？」
江奎走在前头，停下脚步回头望她。
街灯的光落在他的身上，影子拉得很长，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左手手腕挂着她的餐袋，看不清楚帽檐下的表情。
「你不会觉得很困扰吗？」她轻声说。
「什麽困扰？」
谢暖暖欲言又止，摇摇头，「算了，没事。」
「你怎麽了？从刚刚开始就怪怪的。」
她只是摇头。
两人走到近家门，江奎才发现谢家的灯亮了，方才出门时经过明明还像死城一样的。他隐约知道了谢暖暖反常的原因。
他看着她走进家门的背影，在门掩上之前喊住她。
「不困扰，我满享受的。」
江奎没头没尾地说完，摆摆手就转身回自家去了，留下谢暖暖愣愣在原地，关门落锁之後好一阵子都皱着眉，到谢父喊了她才回神。
「这麽晚才回来，累不累？」
「不累。」她扯扯嘴角，「妈妈妹妹呢？」
谢父才要开口，就见谢母走下楼梯，「你妹吃药睡了，待会你洗澡声音小一点，不要把她吵醒。」
谢暖暖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侧身绕过父母回房。
才放下书包，房门叩叩两声。
「有空聊聊吗？」谢父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
谢暖暖做了个深呼吸才开门，「到楼下吧。」
餐桌上一桌满的菜，虽然看得出来吃过，但全都重新热过了，还有一碗泡面，另外煮的，上面一颗饱满的半熟蛋。
谢暖暖捧着碗，小口小口吃着。
「听江妈妈说你都吃不多，心情不好？」
她摇摇头，「在人家家吃饭，不好意思吃多。」
「学校还适应吗？同学人怎麽样？有没有交到朋友？」
谢暖暖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不知从哪开始回答，最後还是只嗯了一声。
於是陷入沈默，只听得到餐具碰着碗的声音。
「妈妈跟我说了那天的事，辛苦你了。」谢父顿了顿，「妹妹那天还没吃药，没办法控制自己⋯⋯」
「我知道。」她抬眼看了一下父亲，叹气之後才又问：「医生说状况怎麽样？」
「有比上次好，会慢慢变好的。」
谢暖暖没有再接下去，慢慢喝汤。
谢父也不再谈这事，转而问起隔壁江家。
「他们家孩子跟你一样大？」
「哥哥跟我一样大，弟弟⋯⋯比妹妹大一岁，现在国三。」
谢父点点头，「人怎麽样？」
她回想了一会儿，最後只能闷闷吐出一句：挺好的。
谢暖暖只吃了那碗面，桌上的菜一口都没动，洗掉碗後全收进冰箱。
谢父不是没察觉，也只能看着她勉强笑笑，说了晚安上楼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