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下）
为了休养身体，她这几天向E-GNs请了假，不然平常这个时候，她应该正准备晚间新闻的播报。
当莫宸昕的脚步声经过厨房，我望着那一锅子的菜，这才想起我还不知道她的食量。
「虽然我也要吃。」望着那一锅子漂浮着的蔬菜，我有些苦恼，「但这样会不会煮太多啊？」
「嗯……」
我这个人一向是想到便去做，最讨厌的就是苦恼。
一想到此，一度忘了莫宸昕今早的邪恶，恰好听见她走经过厨房的我，忍不住便从探出头喊住她。
「欸，那个你……」
莫宸昕因我的声音停下脚步。
但……
我本来就要说出口的话却不自觉的止在她的背影里。
滴滴答答。
外头的雨水从她的发丝滑下，一点一滴浸湿她的肩膀。
望着她的背影的我一度沉默，而屋外的暴雨声则在我耳里回荡。
她怎麽淋成这样？我皱眉。我眼前的她湿的那般狼狈，不仅头发，衣服、裙子……我眨眨眼，只因雨水几乎要占尽她的身子。
「你没带伞？」我试图问她。
莫宸昕没有回答。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那样的她已经不让我意外……她这个人似乎没有办法回应正常的社交对话？
但淋成这样会感冒的。我叹了口气，不禁走出厨房，打开柜子，替她拿了一条毛巾。
「喏，擦一擦吧？」把毛巾递给她，我说。
她低眸，看向我手里的毛巾，抿紧唇。
短短迟疑。
於是有那麽一个刹那，我以为她这个人虽然邪恶，但至少还是会考虑跟别人说一句谢谢的。
但我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我说过，在家里不要跟我说话。」
莫宸昕张开唇时，冷漠的声音带着外头雨水的寒意，惹得我的耳朵一阵恶寒。
啊？
没有料到她会这麽说。一时反应不过来的我，傻愣在原地。
离开的她，撞开了我递给她毛巾，乾脆的往房间走去。
「喂……」
不等我说话，莫宸昕便要把房门关上。
我傻眼。
她总是这样，对待我的态度，霸道蛮横，好像我活该被她欺负一样。
什麽跟什麽……
轰。
是那刹那，愣愣地看着这一切的我，听着窗外的轰然雷响，彷佛也听见我胸口有什麽东西炸开的声音。
「够了、真是够了……」我低声喃喃。
褚振刚、我、还有这一屋子全部被换掉的陌生家俱、看不懂的食谱、她一大堆的规则和命令……
──她这人也太过分了吧？
炙热的怒火转眼熊熊，在我来得及冷静前，无尽的火势占据我的思绪。
气到说不出话来，更别提进一步思考，快步上前的我一把抵住莫宸昕要关上的房门。
她静静的看着我，幽邃的双眸没有生气。而我怒火正炙，眼底该是惊滔骇浪。
我瞪着她，「你凭什麽这样对待别人？」
「你知不知道什麽是尊重？什麽是友好？什麽是关心？」顾不得喘，我劈哩啪啦地说了一大串。
莫宸昕的目光冷漠依然，彷佛我所有说出的话对她而言都无足轻重。
那好，太好了。
因为忍了一整天的我，早已没有办法止住我的声音，只想说个痛快。
「你丢我的家具就算了，毕竟这是你的房子，你说了算，我认了。」
一股脑热，再也忍不住了，我只想往她的痛处踩。
我於是不知节制，「那天的事情我都看到了，那天你跟褚振刚在巷子里吵架的事情。」
这话落下，我终於在莫宸昕的眼底里看到一丝波澜。
她也会愧疚吗？
但那却助长了我的气势。
「你毕竟才刚认识我，对我不友善，那没关系。」我忿忿道，以为自己在打抱不平，「可你的未婚夫呢？褚振刚？」
「你为什麽也这样对他？他那天求你的样子多麽可怜？」一股脑吐出这些，我有种实现正义的痛快感。
──那让我没注意到，我说的话有多过分，有多自以为是。
我只是自顾自地说个没完，「莫宸昕，你好残忍。」
「你为了工作装一个样子我可以理解，可对你身边的人呢？你有一点真心吗？」我忿忿嚷嚷。
「你用你美好的样子欺骗你的观众，这就算了，对你身边爱你的人，你怎麽可以也这麽残忍？」
「你这样真的很过分，很糟糕，让我一点也看不……」看不起你。
我後头的话不自觉的止住了，在我终於有一丝冷静，好好看清眼前莫宸昕模样的时候。
莫宸昕把她的唇咬的好紧。
紧到，那泛白紧绷的模样，我怀疑她再稍稍用力，她的唇便会被咬出血丝。
我傻了，不知所措。
「你……」
我看错了吗？莫宸昕眸里的脆弱……
我的心紧缩了一下。
而世界彷佛静止，只剩窗外的雨声，啪搭啪搭的敲，把我们的沉默敲击的欲语还休。
咬紧唇的她凝视着我的无助。
等她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已蓄满了对我的厌恶。比起今天早上，或许是更彻底的嫌恶。
「……傅宥橙，你说的那个人，他喜欢的是男人。」
我眨眨眼，不明白莫宸昕话里的意思。
她稍稍皱眉，「他是我未婚夫，但我们之间实际上并没有任何感情。」她说，一如以往的平静声音，但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错觉，听起来有些颤抖。
她继续说，「这种掩饰彼此痛处的关系，没有你所谓的真心。」
啊？
「……你说什麽？」我本能问着，不知道该如何理解她的话。
莫宸昕深吸口气。
「真是够了，我已经受够这一切，到底我为什麽还要……」
「傅宥橙，为什麽你……」她低声道。
止住後头的话，她瞪向一脸茫然的我。
「傅宥橙，你还听不懂吗？」她的声音那般悲凉，「我喜欢的是女人。」
说尽这话，似乎也耗尽她对我稀薄的耐性，在我傻愣松手的同时，她终是甩上了门。
砰。
那刹那，她的关门声跟外头的雷声混在一起，震慑了我此刻茫然而空白的思绪。
「莫宸昕……」望着面前的门板，我喃喃。
我的眼前，彷佛还能看见她关上门时，眼底的那股湿气......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