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呿，怎麽是你。」
看清来人，一身匆忙跑进会客室的慌张，我忍不住瞪着面前的傅大仁先生，手撑着腿，喘息。
「怎麽，不能是你爸我啊？」睨了我眼，理理衣领，傅大仁先生说得气定神闲。
……那口气，彷佛不知这里是他女儿的「公司」，而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路边公园」。我内心白眼。
「你还跟外面的人说你有要紧的事？」我插腰睨他，认真打量，就看他整个人容光焕发、完好无缺……坦白说，我是怎麽看也看不出来眼前的这位仁兄有什麽要紧事的样子。
「我有啊。」傅大仁先生抱臂一挺，後头的话还没说完，却是先眯起眼，「你的脸？」他扬高音调，彷佛发现了什麽了不起的事情。
啊？我的脸？
内心惊惶，被他一说，我连忙抚摸确认。
想想刚刚在洛逸帆的办公室的脸红心跳，该不会那时的脸红还没消褪吧？思绪一凛，我紧张兮兮。
「嗯，你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不知道刚刚在装什麽样子，傅大仁先生平静作结，「看来你适应得不错？」
啪擦。手捏成拳，我彷佛听见脑里某条神经断裂的声音。
老伯你退休很闲，我不是，拜托您要玩去别的地方玩去──
忍住风雨欲来的怒气，我单刀直入，切入重点，「说，你来到底什麽事？」
「凶什麽，跟你妈一样。」是被我气势一逼，椅子上的傅大仁先生微微後滑，瞟了我眼，他冷冷碎念，「脾气不好，小心嫁不出去。」
「你不要提到老妈喔……」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人？明明是自己外遇离婚，还推托到我妈脾气不好这个点上？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瞪大眼，目光凌厉，决定瞪死他。
可惜傅大仁先生依然十分镇定。
一个侧身，巧妙闪过我的锐利视线，他摸摸鼻子，从桌下拿起一只精致提袋。
那里头是……？看那袋子有点重量，里头的东西让我好奇。
「说真的，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袋子搁上桌，傅大仁先生却是话锋一转。
但这倒是个好问题。
呃，那个，男朋友？
眼前彷佛见着洛逸帆的温煦笑容，是想起了她，一股温暖自我心头漾开。
还有刚刚在办公室差点发生的那个吻……？或许，我跟她真的有点机会吧？
虽然我不知道我那时为什麽会想到莫宸昕就是了。
瞄向傅大仁，我心虚搔脸。
那个……如果运气不错，您老也不介意的话，我接下来要交的，可能是个女朋友了？我内心低语。
「你怎麽不回我？」看我若有所思，傅大仁不满瞪我。
暂时无从答起，我只得送他一个乾笑敷衍。
傅大仁不悦的嗤了口气。
「我说，你妈以前对你说了我不少坏话吧。」思忖着什麽，手靠桌子，傅大仁老练的眸瞟向我，「叫你不要结婚什麽的？说这世上没什麽男人信得过的？」
我愣了。
这些话我确定老妈只对我一个人讲过？他怎麽？
「我老婆，嗤，我前妻会说什麽话，我还不知道吗？」淡淡一语，不重不轻的把话题带过，傅大仁把纸袋推向我，「喏，拿去。」
傅大仁缓缓解释，「之前吃饭忘记给你了，我蜜月旅行带回来的伴手礼。」
我往袋里望去，发现里头是两盒精致巧克力，一盒特别大，另一盒就显得小上许多。
这两盒差在哪？我困惑，正想检查──
喝了口茶，傅大仁慢悠悠的送进我的耳际，「别看了，两盒一样，小盒的是你的，大盒的给宸昕。」
啊？
我傻眼。
等等，这位大哥，这里头有什麽误会？谁是你女儿啊？我看看袋子里的比起另一盒显得超级小的巧克力又看看他，不知道这中间我错过了什麽。
「为什麽小盒的才是我的？」我不悦反问。
怎料，傅大仁先生却和我处在平行时空。
「其实，你不结婚我没有意见，不谈恋爱也是，反正，不要随便生孩子就好。」傅大仁先生摊平手，一脸的忧心忡忡，叹息，「大人惹出来的事情，小孩子都是最无辜的？」
牛头不对马嘴，完全忽略我的抗议，他突然很是感叹。
「什麽？」我一脸的懵。
……这位仁兄哪来的道理开示？他是在讲他自己吗？这不，他老是乱结婚也乱生了好几个孩子？
胡思乱想，摸不着他话里的边际，我完全状况外。
我试着开口，「欸……」
「我这几年都照顾不到宸昕，大的那盒你就让给她吧，她喜欢那个口味。」看起来就是只想讲自己想说的，傅大仁已然起身，「好啦，乖乖上班，我走了。」
看他转瞬间就拍拍屁股打算走人，我错愕。
丢了两盒巧克力就走，这是什麽潇洒离场啊？
这位仁兄是来这里跑龙套的？
但也好，我等等就要开始工作，确实没什麽时间跟他多说些什麽。我搔搔脸。
不过……
傅大仁要拉开门把之际，望向袋子里的那两盒巧克力，我却是想起了什麽。
莫宸昕有个很在乎的人──
我想起洛逸帆之前说过的话。不仅如此，她还说过，说莫宸昕一直追逐着某个人的脚步……
我拧眉。
瞪着傅大仁的背影，他刚刚神来一笔的感叹还在我耳边绕……什麽大人的事情、什麽孩子不要乱生？
大人？孩子？
是那刹那，不知怎地，我想起了莫宸昕对外总宣称她是孤儿的这件事。
但莫宸昕明明有母亲？我拧眉。
──那她是不是就是莫宸昕在乎的人？
或至少、至少她对莫宸昕来说，应该很不一样吧？
但她现在人在哪里呢？
莫宸昕要结这场婚，她又知情吗？
会不会，她能够帮到莫宸昕？
「老爸。」思绪翻腾涌上，一个着急，我不禁喊住就要开门的傅大仁，「莫宸昕她妈妈人在哪里，我想跟她连络，可以吗？」
「她妈妈？」傅大仁手停住了。
似乎不太满意我的问题，回头睨我，他皱眉碎念，「你这屁孩子，宸昕勉强跟你住在一起也没抱怨，你想干嘛，你跟亚枫联络作什麽……」
话说到此，剑眉一收，傅大仁急急住了嘴，我则瞪大了眼。
亚枫？
──莫亚枫？
刹那，莫亚枫这个名字滞在我俩的话语间，成了我俩大眼瞪小眼的僵持原因。
我怔怔然。
「你刚刚说的人？是莫亚枫？」我皱眉。
「没有。」傅大仁一脸就是说错话的样子。
那个，我认识他没多久，也不过就二十八年而已，他说谎我要怎麽看不出来？
是见我不信，情急撇嘴，他连忙道，「你、你说什麽，我不知道。」
……这人还想装死，但我懒得理他了。
莫宸昕的母亲……原来，真的是莫亚枫吗？
我想起莫宸昕桌上唯一的那张照片。
那张孤零搁置於桌上，里头的小孩抓着女人的衣角甜笑，女人的脚步却不愿停留的照片。
会选择将那唯一一张照片放在桌上，里头的寂寞彷佛漾出了相框……这几次我踏进莫宸昕的办公室时，总是会不自禁的望向它，然後，不由得想起莫宸昕眼底的孤凉。
而这一切，似乎都要从莫亚枫这个名字里找到解释。
「莫亚枫明明就活得好好的，之前偶尔回国还有媒体偷拍到她。」心头一紧，还来不及深思，急奔向前，我抢先一步按住门，不让傅大仁出去。
「告诉我，为什麽莫宸昕必须对外说她是个孤儿？」背抵住门，没打算让步，我瞪着傅大仁。
迎上我的气势，傅大仁目光一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