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下）
「一夜情。」我老爸目光一冷，彷佛这许多年间，都不愿提起这件事。
「说来悲哀……但，这就是亚枫怀上小昕的原因。」似乎多不愿意亲口说出这件事，神色忧伤，我老爸低低叹息，「亚枫不把感情放在人生选项中，但不代表她真的能控制她的感情。」
「对象是跟她合作已久的同事，而且对方早就成家。」谈话及此，淡扫我眼，我老爸的嗓音沉了，「这关系根本是个丑闻，不可能让任何人知道，对亚枫跟对对方而言都是。」
他拢眉，「亚枫甚至曾经想把小昕……」
「流掉？」那时，胸口一塞，我本能反问。
没有否认，我的问题，都在我老爸的短短沉默里获得解答。
我是不用再追问了──
「只能庆幸亚枫的经期不稳定，发现得太晚……」我老爸吐尽忧叹。
「所以，傅宥橙，你这个笨孩子，如果你真不想伤害小昕的话，就不要去做找亚枫这种蠢事。」离开前，耳提面命，他认真对我道。
可他说的那些话……
此刻，深吸口气，从袋子里拿出巧克力，我依照我老爸的交代，将大盒的巧克力留在莫宸昕的桌上。
望着那盒巧克力，我忽然觉得刚刚跟我老爸在意巧克力大小的自己很可笑。
尽管我父母离异，但我总是还有人可以撒娇耍赖，但，莫宸昕呢？
她一直是一个人？
据我老爸的说法，莫亚枫将莫宸昕交给他照顾的时候，那十几年间，莫宸昕已经流转过好几户人家。
我心头一紧。
思绪沉沉，我抬眸，恰好迎上的，是莫宸昕桌上的照片。
那张她和莫亚枫的合照……比起第一次看到时猜测她是跟偶像合照的愚蠢，这次再见着它，望着照片里小莫宸昕拉着莫亚枫衣角的模样，我觉得极度讽刺。
我想起洛逸帆跟我说过，莫宸昕一直追逐着某个人的脚步。
此刻，那答案已是昭然若揭。
──那人，无庸置疑，就该是莫亚枫吧？
虽然我还是不明白为什麽莫宸昕要结这场婚……但环顾这间偌大而缺少人味的办公室，我彷佛可以望尽莫宸昕这些年颠簸走来遭遇的孤独。
不被祝福的孩子，不断在莫亚枫亲戚朋友间移来送去的童年，甚而，不能对外说出自己其实拥有父母。
莫宸昕的孤独，那双忧伤的眼睛──
或许，我终於明白了一些。
但……
心头一揪，我低声喃喃，「莫宸昕，就算你是追逐莫亚枫的背影才来到这里也好。」
「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是想起今天褚家竞选活动的状况，我不禁拧眉，望向她橱柜里的奖座与奖盃，低语，「莫宸昕，你是多麽努力才拥有这些的，你怎麽可以在这里放弃？」
手握成拳，目光滞在那柜子里的闪耀间，我不解摇头，「你是真的要结这场婚？」
我沉沉吁气，「你真的……不怕必须得放弃这一切吗？」
想着这一切，我是太过专心，於是我没注意到，玻璃门外何时走近的那个娇柔身影。
──我没注意到门被推开。
当然，我也没注意到，门推开的刹那，门外的人，无视外头的吵杂喧嚷，静静端视了我好一会。
我不知道那确切的时间有多久。
是等我回眸，迎上她的目光清冷──
「莫宸昕？」稍稍退开她的桌旁，我不自觉对她开口，「你、你回来了？」
莫宸昕的疏离目光拂过我的脸颊，明亮长发不比白日，已多了分镇日奔波的疲惫。
望着门内的我，她轻轻咬唇，略略沉吟，是若有所思。
她没有回答我的呼唤。
却也不同以往，不同她过去总会针对我的冷言冷语，踏进办公室的她，只是深吸口气，便与我错身而过。
「你……」我不禁喃喃。
「我来拿东西。」低低道，她打开抽屉，拿起里头的车钥匙，金属碰撞出一阵清脆，银铃般似的清亮，响在她和我的欲言又止里。
我很想问她褚耀宗的事情她後来怎麽处理，但我问不出口……
「你回家吗？」望着她的白皙侧脸，心头一紧，我试着问出我眼下觉得最安全的问题，「……我要下班了，我们一起回家？」
那是我对她的关心，经过这一整天的风波，出於一种冲动，我只想让她知道这些。
让她知道我是关心她的，虽然方法可能很笨拙……但我想让她知道，她并不孤单，无论如何。
当然，那样的我，是忘了一些事。
比如，忘了她是只刺蝟，忘了我俩怎麽样也无法拉近的距离，忘了她根本不想让我踏进她的世界──
於是，我很快就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