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咖啡唐礼云送了方芷回家,她住在河边的一小公寓,离市区有点偏远,进去社区的路只有一条,唯一的超市还得开车约十分钟。
刚刚路上还看到一嫌恶设施,每年清明才有比较多访客那种。唐礼云不害怕,只是惊讶方芷也不害怕吗?
对方芷来说便宜就行,反正她是自己的工作室,不需要通勤,而且她有车,虽然是一台小废白。
方芷住在十楼,四四方方很是乾净,她从大学毕业那年就租了,倒也没有觉得不方便。
回到家,方芷打了电话开始跟涔涔说起今天的事。
方芷跟于涔涔大学时打工认识,两人个性不同,但是很聊得来,方芷看起来像女孩,其实内心是女汉子,属於理性女孩。
涔涔长得挺现代感,身高还有170,家里环境不错,给她造就了一颗少女心,绝对是感性代表。
"什麽,那你老公帅吗?有拍照吗?你们相遇也太梦幻了吧?根本小说情节啊?不要离婚了吧?"果然涔涔听完方芷说的,立马少女心大爆发。
"不离婚要干嘛?我们又不是男女朋友"方芷语气平静地说。涔涔说了老公,她想了一下唐礼云的脸,觉得遥不可及。
"交往就好啦"
"我又不是八点档女主角,算了啦,我不是那种命,我的车坏了啦,这个我比较困扰"
方芷的想法永远是现实考量第一,因为她知道没有人会替她想。国中开始她就住宿,平日里几乎都是自己处理事情,亲情的那些她没体验过,高三後爷奶也不在了,父母也只负责给钱,
更别说假结婚这个事以後,他们就等於定居在国外,电话几乎没有,一个月才传上几次讯息。
她一个人惯了,也知道只能一个人,久了她开始不去期待了,因为她知道,期待後的失落,更失落。
也不知道从几岁开始,她不过生日,不喜欢那些需要跟家人相聚的节日,母亲节父亲节那些所有的节日她都不喜欢,因为到了节日,她反而没事做,只能一个人。爷奶不在以後孤单的感觉更明显。
後来她开始去育幼院当志工,里面的孩子叫她姐姐,她没有多余的金钱,只能在空闲时去,看看孩子,给孩子念念书,陪他们玩。其实更多时候,她觉得是那些孩子陪她了。
看了一下日期,这周末好像可以去一下。但是小废白坏了,周中她得早点把车修好,周末去育幼院,下周一跟唐礼云去办离婚....脑子里迅速想了一轮近日的行程,她习惯给自己排事情,
才不会觉得孤单,这麽多年,也习惯了,早就没有多余的悲情,淡淡的平静的。她现在这样很好,真的。
准备睡觉时发现右脚踝上有个黑青,想起唐礼云保护她的瞬间,方芷又拿起手机,打开跟唐礼云的对话框:你身上没有受伤吧?有问题记得跟我说。晚安。
唐礼云送完方芷,回到自己的住处,看了几份公司的文件,在脑中盘算什麽,突然手机响了一声,进来讯息了。
看着方芷问他的话,想起她今天都没有说到她自己受伤的话怎麽办。
她担心新人,担心他,好像没担心过她自己?不过基於负责人的立场,担心客户好像也是正常?想起他冲上舞台前,方芷自己蹲下的小小身影,他有点舍不得。
不过她关心他的语气也太正式了吧:"有问题跟我说"有些同事的聊天的口气应该都比这亲近吧?
看来得多多跟她熟悉一下。决定好这件事以後,唐礼云一觉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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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忙。
方芷这几天先把车子送修,通勤看活动的场地,找地方画图打字,再跟几个厂商确认文字细节,又跑去晴空跟陈经理处理事故後续,她觉得这几天她像个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电话也不停。
主要还是没车的关系,让她很多时候都没办法好好思考事情,在捷运或公车上,她没办法专心,这几天总是同一件事想很多遍,担心漏了什麽细节。
好不容易到周五了,明天总算可以先好好睡一觉,下午再到山上去看孩子们。她有时间就会在山上睡一晚,周日中午才下山。
周末她偶尔是需要加班的,毕竟像婚礼这种活动很多时候都是在周末,所以她上个月都没去山上,孩子平日有课,她也不好随便就跑去。
这次终於遇到周末能休息,她早早把小废白领回来,打算明天睡饱就出发去山上看孩子们。
不过心里想起修车大哥说的:这台要报废了啦,随时都能在路上就地成佛了,开车要小心,注意别开太长时间。
所以她打算这次从山上回来就去找二手车,希望小废白能再为她努力一次。
应该没有问题吧,方芷给自己催眠,打算早早睡了。
这时候手机亮了
唐礼云:睡了吗?你周末有事吗?
方芷:我周末有事,怎麽了吗?
唐礼云:我在澳洲待了二十年,对台北不熟,也还没认识什麽朋友,本来是想问你能不能帮忙我熟悉下台北...
方芷:我下午去育幼院,如果愿意你也来吧?我可以给你讲讲你想知道的东西。方芷想反正育幼院多个人去也好,有些院内的东西她没办法帮忙修理或维护,唐礼云这麽高,当个人肉阶梯挺适合的。
唐礼云本来想说"我去接你",字还没打完,就看到方芷传来了地址,然後说:你大概五点到就可以。
好吧,那他自己开车上去。
方芷舒舒服服的睡到两点,吃了个泡面,整装一下,三点才从家里出发。从她住的地方开车过去大概一个小时,那条路没什麽车上去,山路她都慢慢开。打算先上去看看孩子,一边等唐礼云来。
没想到开到还离育幼院三十分钟的距离时,下起了山区雷阵雨,特大的那种,小废白经不起这波攻击,奄奄一息。在车子完全熄火前,方芷把车移到了路边边,趴在方向盘上无语发呆。
她遇事从不惊慌失措,却会先发呆放空,因为她知道慌也没用,在她成长的过程中,没带作业,没准备老师交代的物品,忘带准考证,生病了,大小杂事,她都是先一个人慢慢消化,
想好了应该请谁帮忙,或是找到她自己能解决的方式,她才行动。
她决定在车子里等雨停再重新发动车子看看。这时间叫道路救援好像太不划算了,她从自己打工开始,省钱也省出习惯。
雷阵雨的话,应该一下就停了吧,是吧。方芷想着下一秒钟雨就会像关水龙头般的停止,所以她愿意等。
没想到过去四十分钟了,雨不但没停,还打了好几个雷。
车子是完全发不动状态,六月天虽然不冷,但她现在在山里,穿着薄短袖洋装,有点微微发抖,出门前本来想拿个薄外套的,看到大晴天就作废这个念头。
雨狂打在小废白车上,她总有一种下一秒雨就会打穿车顶,一盆积水就要倒在自己头上的错觉。
幸好车上有件小披肩,她在活动现场偶尔怕冷,拿来应急的,但是因为是夏天,披肩也是薄薄的雪纺材质,起不了很大的作用。
她还是把额头靠在方向盘上,在内心默默跟上天对话:让雨停吧,不要在今天把车子打穿好吗?我是要去看小孩们耶,帮帮忙嘛~
然後她感觉有车子开过去,接着感觉那车在前面亮了红色煞车灯,接着她听到有人开门下车再关门的声音。
会是幻觉吗?方芷不敢抬头,她怕一切只是自己的想像而已。
唐礼云以为自己看错了。
路边那台车,好像跟那天方芷的小...车,一样的。
开到前头停了下来又从後视镜观察一下,恰恰雨稍微变小一些,让他隐约看到有个小人趴在驾驶座。
该不会是晕倒了吧?想起方芷那个软软小小的身体,唐礼云决定去看看。
唐礼云撑着雨伞走到车旁,敲了敲车窗,方芷很快抬起头来。眼睛却还散发着一种迷茫无助。
虽然隔着车窗,唐礼云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好像又看到自己的小时候养的玛尔济斯了。
方芷把唐礼云认了出来,摇下车窗,大概是抓到浮木了,她毫无防备的呜咽着对他说:你来了,我也太幸运了吧!
把方芷捞进来车里後,发现她微微的发抖,唐礼云把温度调高了点。
"你那车别开了吧"唐礼云本来想这麽说,但还是先礼貌问了:车子没有送去修理吗?
"修了,但是师傅说,撑不久了...我没想到今天就坏了。"隐藏不住沮丧的语气,怎麽最近一直掉线,还都在唐礼云面前。
"打算换车吗?"
"嗯,要赶快找状况好一点的一台二手车了"方芷有什麽说什麽,准确的表达是她工作上养成的习惯。
"二手?你不买新车?"
"我钱可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