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车来到渊行的办公大楼主栋，叶冠凛让乘客先下车，随後独自前往停车场。
在他停车的这段期间，李葭吟环顾四周，一次又一次对这个公司的活力发出惊叹。
若说雷走的公司气氛是庄严自律，那麽渊行则给人开心活泼的轻快感。不同於上班规定必须要穿着正装的雷走，这里的职员或者打扮十分休闲，或者时髦得叫人目不暇给。
往来职员不分男女老幼，脸上都挂着开朗的笑容，有朝气的公司气氛，彷佛置身大型游乐场。
所谓「职场」竟然也可以是这样的吗？
在不同领域当中执牛耳地位的企业，为何公司文化竟能走向完全不同的极端？
「久等了。」
叶冠凛从大厅一角的电梯口现身，望着目瞪口呆的李葭吟，似乎对她的反应心领神会。
「我大概猜得到你在想什麽，『差距太大』对吧？」
「仅仅是『差距大』，足以形容吗？」李葭吟苦笑着说，「本来我以为自己准备得够充分了，但现在我有一种置身於异世界当中的错觉。」
「加油。」席淡月抓着李葭吟的肩膀，疼惜地揉了揉。
望着她们的模样，叶冠凛也只得耸耸肩，一脸无奈的样子，「能怎麽办呢？既来之则安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开疆辟土就是在不熟悉的战场上打仗，我们干业务的不就是这样？只管做最好的发挥就是。刚刚从停车场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直接敲电话给渊行的秘书室了，基本上他们的安管科会派员来跟我们会合……」
没等他说完，不远处有一位看起来面色和蔼的中年男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
「三位贵宾，三位贵宾，你们好！」
发丝蓬乱，满头大汗，看着像是公司志工或工友的男人，正腼腆地对一行人打招呼。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们好你们好。三位是『雷走』的贵宾吧？我们这边刚刚才收到通报，真的不好意思，也没想到你们真的会来……」
「没想到真的会来是什麽意思，敝公司应该是发了非常正式的会商邀请才对吧？」听了这段话，叶冠凛的眉头皱得像是凝结了，「正常会把措辞如此正式的信函不当一回事的吗？」
「冠凛，不要这样。」
听得出言谈里的情绪，李葭吟微笑着出声制止了他，「不好意思的是我们，没弄清楚贵公司回信的含义就贸然造访，唐突了。请问大哥怎麽称呼？」
「叫我陆老就行了，来吧，我带你们去会客室！」男子也不动气，只是微笑着在前头引路，朴实又好相处的模样，令李葭吟联想起「任意门便利超商」的店长。
一行人跟着汗流浃背的陆老，看他摇头晃脑的背影，还真担心他搞不清楚会场在哪。弯弯绕绕地走过许多地方，也许是他十分资深，走到哪都有人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员工之间亲切而热络，彷佛是一家人。如此温柔又和乐的职场氛围，令人难以想像自己正身处於全国最顶尖的资讯技术服务公司。
走了大概十分钟的路程，周遭的景致逐渐被安静的办公室取代。仔细一看，公关部与秘书室的门牌就在不远的前方。
陆老领着一群人推开会客室的大门，一位看起来表情精悍，面容清瘦的女性正在房里等候。
「这位想必就是安管科长了吧？您好，不好意思，我们不熟悉程序，让陆先生给我们领路，是不是等很久了呢？」李葭吟面带营业用的明朗笑容，保持着理所当然的礼数。
然而眼前的女人只是静静地瞥了她一眼，并没有搭话，随後姿态优雅地走上前来，拉开了椅子，迳自上座。
「淡月你先在外面等好吗？就像刚刚说的一样。」李葭吟小声地说道，席淡月微笑着点了点头，不舍地拉了拉她的手才离开房间。
等所有人都坐定位以後，李葭吟才发现陆老坐在会客室的主位，而看起来精深干练的女性则摆开了笔记型电脑，专注地敲打着资料。
「雷走的两位业务主管来访，我们怠慢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陆老依然是满面堆笑，鞠躬哈腰的模样让他看起来更矮小了一些，「那麽两位今天来到这里，有什麽事呢？」
「是这样的，我们作为业务主管，最主要的目标当然就是那样子了。」李葭吟微笑着说，「您知道的，那样子……」
「喔喔喔，是是是，对啦对啦，业务来访，还能是什麽事情呢？」陆老一听她这麽说，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真的很抱歉，我们也没有想到贵公司安管科的科长会亲自来迎接我们，刚刚对你有点失礼了，谢谢你的大度。」叶冠凛满怀歉意地接口说道，「刚刚我也确实有点焦虑了，毕竟信件不知为何没能把意思传达到。」
「不会不会，没有没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陆老闻言，也是呵呵地笑着，但他身旁的女士却木着一张脸，直勾勾地盯着两人看。
「两位有眼无珠的，讲你们是雷走的菁英业务，还真叫人难以置信。」
贬损的话语来得太过突如其来，原本由陆老所带起的一阵化雨春风，短短的一句话之际，立刻转变为血雨腥风。
「在公司的网页上，我们确实都没有大喇喇地把照片放在上头，但出席过这麽多公开场合，你们不会真的不知道我们长什麽样吧。可以浑然不觉到这种地步，也真的是令人开眼界。」
「柳芸，好了啦好了啦，她们这样前途光明的年轻人，你讲这样……」陆老慈眉善目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但换来的只是更为冰冷的瞪视。
「你闭嘴。」
李葭吟和叶冠凛两人登时目瞪口呆。
本来是抱着突击拜访的心情，准备和安管科长来一场先礼後兵的商业谈判，怎麽事情就这麽一发不可收拾了呢？
「欸，好啦，好啦，不要这麽激动嘛。没有好好自我介绍，也是我们有不对啊？」陆老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望着雷走的两名年轻主管笑眯眯地拱了拱手。
「我是陆行泽，姑且是『渊行』的董事长啦，啊这位讲话有点毒的，是我老婆啦。」
「现在是公务。」女士狠狠瞪了陆老一眼，「你给我好好介绍。」
「好好好，欸……所以说，这位叫柳芸，是我们公司的执行长啦，啊你们不知道也没关系啦，大家好好讲嘛，好不好？好不好？」
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斗开了嘴，叶冠凛只觉得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这个穿着邋遢，一副工友模样的中年大叔，会是渊行的董事长？他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点开「渊行」相关的新闻连结，在股东会场上，照片当中漾开和蔼笑容的好好先生，细细一看，确确实实就是这位陆老。
「各位幸会，我是本公司的执行长柳芸。所以你们的心理准备到底有了吗？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叶冠凛满头大汗地望着眼前气势凌人的柳芸，担忧地看向李葭吟。
但他眼前的女孩，却相反地带着振奋的表情，那彷佛雀跃不已的斗志与求胜心，在清澈的瞳孔里腾涌翻飞。
「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教训得不错。但相对的，我也真的很荣幸，由贵公司两位最高主管亲自与我们会谈，我不能不把这个难得的场合当作一个前所未有的好机会。」李葭吟面带微笑地说，「请容我重新自我介绍，我是雷走的业务科长李葭吟，旁边这位是我们的副科长。也许有点高攀了，还是请两位听听我们的服务企划报告与方案吧。」
望着没被压力给击溃的年轻科长，柳芸不改她清冷的语调与表情，视线重新回到了她的电脑萤幕上。
「很好，就听你说说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