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李昕每天都会和姜胜允联络。有时是电话，有时是讯息，有时是没头没尾的相片，而这大部分是李昕发过去的。
第一次发了一张学校大门的时候她还很忐忑，想他会不会觉得她自以为是——想让他看看她所看见的风景？如果他压根就不想呢？
幸亏是得到了善意的回答，问这是哪里？她才回答，这是她的新学校，今天开学。
「努力去做吧，上课的时候别玩手机哈。」他这麽回，半小时後在她的上课时间里用公开的个人帐号发了自拍照，内文是：这麽好的天气，真应该出去玩。
李昕自然是设了贴文提醒的，他一发布她就看见了，一度怀疑是自己自我感觉良好，难道这是他早先问她上课时间的原因？想了想还是发了讯息：你在刺激我？
「不听话，让你别玩手机专心上课了吧！」
李昕对着回覆啼笑皆非。要不是因为他，她的手机才不可能会有动静，除了姜胜允以外的所有人一律都是静音，接别人的电话全看运气，却永远不会漏掉他的任何贴文，任何讯息。
台上的讲师还在滔滔不绝，微积分每堂课都像在学魔咒，李昕振笔疾书趁着板书还没更新的最後一刻抄完，才又摸向手机。
「果然空白期地位会大跌呢⋯⋯」
她一脸懵，把讯息复制，打开翻译软体，再度确认不是自己的韩文能力出现差错。
江小薇瞄过去，窃笑着撞了她一下，打闹的动作被台上教授看到了，脸色不佳地清清喉咙。
「我知道刚进大学大部分同学都还很兴奋，不过希望大家不要抱着大学玩四年的心情来读书，嗯，当然对某部分人这样也无伤大雅，但坐在这里的各位以後是医疗体系的第一线，就算你们不需要对病人微分，但态度很重要，什麽时候做什麽事，各位得多注意一点才是。」
江小薇悻悻缩起身子，没敢再调皮，李昕不说话，没来得及回，手机盖在桌面一直到下课铃声响起。
叩叩两声，门把无声转开，李昕推门而入，不大的一人办公室，桌後那人没有抬头，说，坐。
「看起来是适应的不错。」
李昕颔首，不作声，双手交叠膝上。
「有些事我不讲你自己也要知道，这学期成绩要到哪，这个我帮不了你，你懂吧？」
「是。」
「你的几个必修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上课的时候拿出该有的样子就不会有什麽大问题。」李逸揉揉眉心，叹气後道：「还有，你爸爸跟我说你最近外务很多，要我帮忙劝一下⋯⋯」
视线停在自己发白的指节上，李昕低低地发出一个嗯。
比起一心要她从医的父亲，她更敬畏眼前的小叔──正是在课堂上沉下脸的微积分教授。在她的成长记忆里，小叔一直是一板一眼的严谨学者模样，就算是在家庭聚会那样亲近的场合，也总是冷冷的，顶多和父亲交谈，其余的时间便自己待着，李昕从来不敢上前去搭话。
原本她的分数就算是考差，也有更好的学校可填，之所以高分低就进入这所学校，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小叔的一席话──进来念一年，以後转进医学系，念医科的话在哪个学校都一样。
都一样。
「……我是觉得没什麽好劝的，你也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知道分寸就好。」
离开前李逸叫住她，说门边那个纸袋是给她的。
谢谢叔叔，她说。
回到宿舍以後她才打开看，里头一台崭新的平板，盒上的便利贴只有几字：祝新生活一切顺利。
收到讯息的时候姜胜允人正在练习室里，这次演唱会的规模是历代最大，编舞当然也是历代最逼人，才第一部分，音乐甫结束就三三两两地倒在地上投降，姜胜允几乎是匍匐到角落捡起手机的。
朴信哀怨地瞅他，不用说话也能交流：真好呢，还有力气滑手机。姜胜允装作看不懂。
海量的讯息通知他看也不看，滑了两下停下来，点进对话框，连续好几封讯息都是图片，底下才有文字：第一周教授都不上课……进教室十分钟就放人了，到市区晃了一整天，觉得这里很悠闲，跟首尔的气氛很不一样。
姜胜允没注意到自己嘴角明显得张扬的笑意，可朴信看得分明，不动声色地靠近，读了讯息差点没惊讶到掉下巴。
「谁啊？学生？不要告诉我你跟普通学生在谈恋爱？」
「是又怎麽样？」
听见这样轻飘飘的回覆朴信反而呿了声，「还以为你突然转性啦，果然果然。不要欺骗人家小女生的感情啦，会下地狱喔。」
正在打字的姜胜允动作一顿，几秒後把对话框的讯息全退掉，重新打上：真想去一次看看。
然後才踢了朴信一脚，说：「你才下地狱。」
「去，我才不搞SOME的好吗？要就要，不要就不要，渔场管理的男人最倒人胃口了喔。」
这下姜胜允倒是哑口无言了。朴信趁姜胜允还傻住的时候一把夺走他的手机，把纪录往前翻，没看几句就被抢了回去，姜胜允沉默着把手机放回口袋，表情微妙。
「生气了？」
「没有。」
「害羞了？」
「没有！」
「喔──害羞了。」朴信笑嘻嘻，搭上姜胜允的肩，「哥懂你，不要害羞。」
「我没有害羞！」
朴信直接略过，「所以是谁啊？我有看过吗？」
「嗯。」
「什麽时候啊？」
一听见签售两字，朴信立刻惊愕貌，问：「妍书？」
姜胜允一顿，才低声反驳：「怎麽会有这种联想……」
「不这麽联想才奇怪吧。」队长不知道什麽时候走近，语气平淡：「差不多要继续了喔。」
两人应了好，没有再聊下去。
练习结束时已近破晓，姜胜允中午还有录影，早上就得去化妆，索性就不回宿舍了，在公司梳洗完小眯一会儿就又坐上了车，从化妆到电视台一路都是昏昏沉沉，一打开车门迎见刺眼的阳光，他下意识伸手挡在面前，又突兀地立刻放下，把手机放进包里，才跟在经纪人後头走进大楼。
还是来不及。短短几秒，已经足够留下许多照片，数分钟後就有人发布局部放大图，可以看见姜胜允的手机桌布。
寂静而乾净的月光。
评论清一色的称赞感性，果然是sense男等等。
而李昕在看见这些照片以後，把自己的帐户设成了非公开，并隐藏了过去的所有贴文。然後，传了讯息，若无其事的语气：「都不知道你也喜欢月景。」并跟着传了几张网路上抓下来的素图，「这些更漂亮，不用谢啦。」
半晌後得到了回覆。
「但都不是那晚的月光，不是吗？」
李昕愣愣拿着手机，好一阵子都不知该如何反应，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在流眼泪。
大概是太过幸福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