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自己的爱豆恋爱是怎麽样一种体验？
远远就看见萤幕上几个大字，蔡以融笑出来，从後面拍了李昕一把，「靠，都几岁了，你怎麽还在看这种东西？」
李昕原本看得专注，突然被这样一拍，魂都飞了，手机摔在桌上，反应大得奇怪。
「就……无聊看看。」
蔡以融抬手点了饮料，对着还没回神的李昕好笑道：「那你也真的是很无聊了哈？」
在不同城市念书，好一阵时间没有见面，若不是演唱会，都不知道什麽时候能约成。而两人此刻身在的地点，就是机场航厦里的咖啡厅，几个小时以後，TEENS便会降落在这片土地，难得这次是地主，怎麽样都要拍出好照片。
「你这次怎麽这麽冷静啊？以前明明要看到姜胜允之前都紧张兮兮的。」蔡以融说着说着皱起眉，「等一下，你该不会是打算等下在姜胜允前面跌倒吧？」
为什麽会得到这种结论……
李昕虚弱地笑笑，「我只是快被原文书逼疯了。」
蔡以融理解地啊了一声，拍拍她的肩，也只能说加油。
开学至今已经过了两个月，学习也渐渐上了轨道，李昕学的是专门科系，上课考试全部是英文，学名结构更是一个比一个难搞，原本她的理科就不是特别突出，这下更吃力了，常常是用黑眼圈来换小考成绩。
只是黑眼圈的另一个成因，蔡以融还不知道……
李昕绞着手指，胸口闷得慌。
这两个月来，事情已经超乎她的耐受程度太多。还在编造天真烂漫想像的时候还不知道，当那一切变成事实来到面前，并不总是令人满心欢喜。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对姜胜允而言到底是什麽。
他们通电话，偶而通视讯，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譬如她学校附近新开的早餐店，譬如他们宿舍最近漏水到想搬家。他会读她每一则动态，在她半夜还在线的时候念她，那个空白帐号只追踪一个人，但总是没有新贴文，她只能从他公开的SNS得知他的关於，从他的只字片语中一点点拼凑出遥远的他的世界是什麽样子。
是朋友吗？朋友会做到这种程度吗？李昕不知道，更无法找人讨论。求助打工课业两头烧的江小薇已经很犹豫了，蔡以融就更不用提了。错过了一开始坦承的时机，如今怎麽提起都是微妙的不对劲。
可能她内心也一直不肯相信，这一切能够一直持续到需要向其他人坦承。
不如就一直瞒着。
随着时间逼近，外头渐渐开始骚动。蔡以融伸了个懒腰，把长相机组好，气势汹汹地站到备战区域，李昕则是一身轻装，只举着手机就挤进人群。
站没多久手机响起来，李昕接起，那端的声音很近：你在外面吗？
「嗯。」
「几点钟方向？」
「……十点钟。」
「穿什麽颜色衣服？」
「红色。」
「知道了。」
结束通话後大约一分半生人就出现，在尖叫声中李昕愣愣往他们看去。
上次见面是在入夜的烧肉房，一个个就像身边的普通大男生一样笑着闹着，然後今日，被人群簇拥着走出玻璃大门的他们，如此耀眼，如此遥远。
镜头里和镜头外，两个世界，界线清楚而残忍。
李昕举起录影中的手机，在他们走过身前时用不大的音量喊了一句胜允啊。就喊了一句。
下一秒，姜胜允转身，她对上他的视线，看见他朝这个方向笑着挥手。
在茫茫人海里，她知道他在和自己挥手──她理应知足。
人群跟着队伍的脚步往外头上车处跑，李昕没有跟着，站在原处远远地看。彷佛还能看见从前那个无论如何都会往前追的自己，那个只要看见姜胜允就欢天喜地得像是拥有全世界的自己。
那是李昕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巨大的幸福和寂寞。那是只有她一个人的世界。
TEENS一上车，众人便作鸟兽散，蔡以融回来的时候李昕已经把两人的包包都背在肩上，
「靠！李昕！太夸张了！你有没有看到姜胜允回头打招呼！他回头欸！他是不是听到你在喊他啊？那时候只有你在叫他啊！」
李昕开玩笑地推了下蔡以融，「拜托，当然是因为我啊，我可是以後的姜太太。」
蔡以融还她一个翻到天际的白眼，而李昕只是笑。
台湾是巡回的终点，连续两天都有演唱会，所有的站子几乎都来了，外场热闹非凡。TEENS一落地就直接到现场彩排，从外头也能听见声音。
蔡以融是饭圈大姐大，一路都在打招呼拿应援物，简直像出巡，李昕就负责拿个大袋子在後面装，像随扈，直到看见很久不见的人。
被认出来的瞬间李昕有点意外，毕竟自己和当时的样子差异挺大的，主要是发色变化之後整个人的气场也不一样了，现在她隐身在人群里完全不会被注意到，说有多低调就有多低调。
小美式倒是完全没变，一如往常的单独行动，像荒野中的一匹狼，但整个人是萌妹子的气场。
蔡以融看两人认识，就说好暂时分开活动，自己还有很多友人要认亲，於是李昕乐得就着树荫坐下休息，把刚才经过超商多买的面包分给小美式，後者是真的感激，也顾不得客套，接过就拆开来啃。
「追活动真的累死了。」说这话的时候小美式眼里都没有光，「饭也吃不饱觉也睡不好，还要被莫名其妙的人骂是私生……」
站姐是真的累。他们要嘛跟TEENS同一个班机，要嘛提前他们到台湾，一路这样跟着来的，身上扛着跟砖头一样重的相机，在赶路的途中还要一边修图，处理团务，他们没有经纪人，没有人替他们提行李，没人替他们开路，所有事情都是自己来。
牺牲时间金钱，投入如此巨大的心力付出，可别人并不会记住自己，顶多对那些美如画的照片赞叹几声，而那就是全部。
被爱着的一直都是少年们，只有少年。
小美式又叹了一口气。「我们为什麽要这样呢……」
「因为爱吧。」
说出这话的时候李昕自己也微愣，半晌後才见小美式苦笑了下，「大概吧。」
因为太爱了，所以愿意做任何事情，只为了让他们被更多人看见，拥有更多光亮，站得更高一些。
即使用以交换的是越来越远的距离，也甘之如饴。
两个夜晚都座无虚席，李昕握着应援棒，站在底下摇滚区的後边，远了一些还是能清楚地看见舞台全景，清楚地看见少年在黑夜里绽放，如初生的花，映着梦幻而澄澈的光芒。
她还是一样呐喊，一样激动，一样把自己放进震耳欲聋的应援声里，一样因为他们闪闪发亮的身影湿了眼眶。
可她也的确失去了一些什麽，直到此刻，才真真切切地认知到这一点。
TEENS离去前的那一夜她走进他们的饭店，只身一人，凌晨三点半，柜台人员奇怪地上前，然後看见她手上的房卡又退了回去，还和她说了声晚安。
李昕没有回应，低下头走进电梯，按下楼层按钮，门开後依旧是低着头走出去，照着他和她说的，向右，然後第一个岔口往左拐……
就这样撞进宽厚温暖的怀抱。还能听见他低低的笑：「来了。」
他们的班机是早上十点，七点会离开，六点半以前他必须回到原本的房间，收拾好行李，返回一千多公里以外的城市。
她也一样，天亮以前必须折回小小的青旅，搭上摇摇晃晃的客运，只为了在机场的人墙後头目送他们离去。
那又何妨。还有时间能做一场不必醒来的美梦。
她不知道这样的时刻应该说些什麽，又或者什麽都不必说。
至少，这样的话不应该说──她明白，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我算什麽？」
能明显地感觉到他动作一僵，又故做轻松，「你就是你。」
她没有再说话。那个瞬间像是明白了什麽，很想哭，可是没有泪水。
他离开的时候她没有起身，只是闷闷地喊住他，说，电视旁边的纸袋。
「什麽？」
「……方块，我带来了。」
他了解的轻轻啊了一声，然後说，那我走了。
之後她都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直到门关上，哭声才一点点、一点点地从被子里传出来，是积累了无数个日夜的压力和罪恶感。
她说，我喜欢你，姜胜允我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在他面前一次也不敢出口的话，终於有机会在无人的角落释放。
很久很久以後，姜胜允才从门边走开，地毯吃掉每一个缓慢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