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知道」我不敢想,也不想去想,一旦知道自己和冰块女的距离或许会因为这样渐行渐远,就觉得我快疯了,明明每天都可以看见的人,就快离我而去,而两者的距离,却远了近一万公里。
「你好好想想吧。」扔下这句话,保身哥拿起文件,走出了办公室,而我忖思很久,却发现我能讲得只剩一句。
我尽量。
我做了一个梦。
梦到高中时期的我,正追着一位女孩,更正确来说,是高中时期的冰块女。
我一直追,一直追,却总是差她一大截,虽然我不记得她高中的体力有多好,但她现在的确是这麽会跑,精疲力尽我停下了脚步,查觉到我的动作,她转头看着我笑,然後双唇开阖,像是说了什麽,我看着她摆动的唇形,无须声音证明,简单就了解她正在说什麽。
我迈开脚步,朝她追了上去,她却一转身就没了身影,让我只能茫然的看着前方,嘴里不断重复着她说的话。
她说的是:再见。
早晨的闹钟总是特别恼人,我昨天应该把所有闹钟都滑掉的,好不容易能休假,应该睡到自然醒才是,翻开手机,我不禁乾笑两声,这哪是闹钟,根本是保身哥的夺命连环call。
「六折,你现在在哪里?」听声音好像很急阿,根本不像保身哥,看来这次闯的祸很严重喔。
「我家阿。保身哥,我才刚休假,你就这麽想我拉?说吧,这次捅了什麽篓子?」揉了揉凌乱的发,我看了眼时间,九点四十五,难怪还是很困。
「去你的,谁跟你捅篓子,信不信下次见到你我马上把你给捅了?」听到保身哥的回答我霎时哑口无言,脸先红了一半,保保保保保保保身哥该不会是失恋打击太大所以开始对男人有兴趣了吧……
「干不是啦,不讲屁话了,你现在马上给我去机场!」保身哥意识到自己讲的话另有含意,我想他周围的人早已施予目光压力,搞得平时不爆粗口的他在今天破了例,威力十足的国骂透过话筒轰着我的耳膜。
「为什麽?」大致能猜到保身哥忽然的举动是为什麽,我装傻,否则辛辛苦苦的搞到的排休便会变得毫无意义。
「副理的飞机改到今天下午了,你现在去,说不定还来得及。」告知我冰块女的最新动向,平静无波的心忽转轩然,该死,我明明、明明已经尽力克制自己不去想了,为什麽还……
「我不要,本来就是因为她,我才排休假的,我没有自信能笑着祝福她走。」忍着刚被点起的激亢,我试图不然自己多想,现在冲动的话,那之前所做努力全都会功亏一篑。
「你、给、我、去!他妈的是谁害得我不得不告白的,是谁逼我在全部面前丢脸还得面对巧妍的,是谁叫我不能放弃的,话都给你说就饱拉,结果你勒,你还不是只会逃避,你如果没有去机场好好跟副理讲清楚,你的排休我也有办法搞到让你连休都没办法休!」全身的睡意被保身哥撂下的狠话全数怯除,这个连休休完,接下来等着我我的是整整一个月无排休的班表阿,如果连这个连休都被剥掉了,根本地狱阿。
「靠,赌这麽大,好啊,要玩是不是,你也最好也趁今天想办法看要怎麽把吝啬姊追到手,如果没有的话,你他妈的我也会想尽办法扣、你、薪、水!」我不甘示弱回敬保身哥一阵粗口,威胁我是要付出代价的,更何况是把主意打到我的休假上!
「来啊,怕你啊!」保身哥压根不当回事,又直朝着我挑衅。
「这句话是我要说的。」丢下话我结束通话,时间紧迫,没准还真的赶不上飞机抵达的时间,手机上还显示着保身哥的名字,我低咒一声。
莫名其妙!
但,谢啦。
火速爬下床进行盥洗,坐上驾驶座时时间已经走到了十点十分,去机场的路程大概需要一小时,啧,刚刚应该问好保身哥冰块女的班机是几点的。
拨了两次冰块女的手机都直接转入语音信箱,她应该是已经关机了,改拨了吝啬姊的手机,她也没接,不过吝啬姊的情形则比较像太忙所以没接到,算了不管了,到机场再说,将手机扔至一旁,我专心开车。
平日的车流量不比假日拥挤堵塞,但是被红灯阻挡下来的空档也不少,我藉机查询了各航空的飞往巴黎的班机,扣除晚上和已出发的班机,剩下的班机数仍旧不少,甚至也有再过几分钟就出发的班次。
可恶,到底是哪班?
怀着忐忑的心终於到了机场,我才惊觉考验正要开始,琳琅满目的航空公司分明别类,每个航空受理的柜台都在不同方向,机场占地广阔,人海茫茫,我要从何找起?
手机无预警震动,我马上接起,是吝啬姊。
救星阿!
「吝啬姊,我想问一下今天副理搭的飞机是哪一班阿?」
「Blann吗?现在这时间她应该已经登机了吧。」
「阿?」吝啬姊甜美的嗓音响起,对我却像是骤然被敲上一棍。
「她是下午两点的飞机阿,现在都已经十二点多了。算了,我等等把她的班机代码发给你,你自己碰运气吧。」还没会意过来,吝啬姊便仓促地结束通话,而我也随即看到她所发的代码,不能埋怨她用一组代码敷衍我,谁叫中午本来就是她最忙的时刻,这时候忙着确认客房状况就让她焦头烂额了吧,能回我电话已经实属难得。
瞄了一眼机场正中悬挂的LED面板,上班显示所有班机的状态,冰块女那班……还没出发。
有机会!
那班候位区是在……我找找,恩?
随眼一瞥,候位区恰巧就在我右手边,连找都不用找。
依着冰块女的特徵扫视四周,果真在玻璃窗前看到她的身影,我舒了口气,赶上了。
及肩的长发自然垂落,手里拉着浅黄色硬壳行李箱,冰块女穿着白色风衣,内里搭着红蓝格衬衫,简单搭了件牛仔裤,自然就将她的身材比例拉得刚刚好。
她静静凝视远方,外面的景色只有几架飞机起起落落,我逐步凑近至她身边,什麽话也没说,就怕打扰到她,说来也真奇怪,在此之前,我明明有很多话想跟她说的,但现在就觉得,好像说什麽都不对。
「什麽时候来的,怎麽不打声招呼?」没过多久,冰块女还是注意到我了,并不意外我的出现,微弯的嘴型似乎正说着这又在她的预料之内。
「窗外有什麽好看的,怎麽看得那麽出神?」本来是想问她怎麽提早要走,想了想既然都得离开,时间早晚也不是重点了。
「停在最左边的那台,就是我等等要搭的飞机。」指向停机坪众多飞机中的其中一台,冰块女静静平述着,胸口像被戳了一下,不自觉自嘲性的弯了嘴角,明明她还在我眼前,却开始想念起她了。
「一定得走吗?」离别来得太快,尽管我早有预料,却还是忍不住问上一次。
「一定。」弯起唇形,她仰起头,双眼注视着我,让我看见藏在瞳孔内的决绝。
「就不能留下来吗?为了什麽都好,为了大家;为了彦恩;或者为了……」
为了我。
我语气渐弱,没鼓起勇气说到自己,句子就已经画下了休止号,而冰块女不为所动,轻缓口吻堵得我无话可说,是阿,我怎麽会不知道呢?
深深吐了几口气,我试图舒缓正在泛疼的胸口,但疼痛并未削减,跟着呼吸一同起伏,却没有连同呼吸一起消散。
「总部下达的命令,我可不能任性。」她伸手抚上我的脸,让我对上她的眼睛,她的手还是一样冰凉,身体这麽虚,怎麽熬过巴黎的冬天?
「吴肆呈,其实我一直没有跟你说一件事,想说的时候没机会,有机会的时候又不敢,可是今天,我觉得我好像能够说了。」
「我不想听。」我撇过头,心里却清楚这不过是无谓的抵抗,耳朵又不像眼睛能闭就闭,所以冰块女的声音还是轻而易举地就溜进了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