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好想紧紧拥抱她,灌注所有体温给她安慰,满溢的心疼最後只化成一只放在她发顶轻柔抚摸的手:「你没有义务要像谁,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
她就是如此抵抗林墨的,可又想起华皎兰的话:「但我不想再做这麽自卑畏缩的自己,傻得让人利用还要装得心甘情愿。」
「那就改变,由衷的改变,为自己而改变,不为做给谁看的改变。」他的语调铿锵,整个人散发出比太阳还温暖的氛围。
「违逆天性这种事,能做得到吗?」她自嘲。
「如果这不是天性呢?星星的光芒长期因为月亮又大又圆又亮所以显得不明显,但它们都是散发着光辉的。世事都是经过塑造比较而产生歧异,那我们就将它回复原厂设定。站在相同的立足点上看待每一个人,有所突出的是个人特色,却不能等价於你的不足。否则同质的商品怎麽会有那麽多不同的品牌?无非各有所长、各取所好。」他鼓励性的眨了眨眼。
「很好的比喻。」她的心已经悄悄倾向李牧醒的理论了。
诚如兰兰所说,她从来都及不上任何人,但她也没有必要比及上任何人,或是为了迎合谁而有所为与不为。她就是她,天地间自成一格的标准。
从此刻开始,她要超越。
超越以前的自己,不再画地自限。这不是强作苦撑,这是一股信念。
「谢谢你,牧醒学长,你真是我的铁丝。」解开了她心底的锁。纬荷一双眼睛秋水盈盈,重新漾出光采。
「真妙的比喻,宝宝听不懂但宝宝不说。」李牧醒调皮点点她的鼻头,点出两颧上浅浅的红云。
「装可爱唷!」她鄙夷,「拨开内锁不就是要用铁丝吗?」
「不能用钥匙吗?」他莞尔。
「钥匙是正正当当的途径没错,但是你不是那个身份,所以不给你!」
他听出弦外之音,带着森森恶意逼近她,停留在一个极其暧昧的距离:「你在诱导我拿起钥匙?」
你是否在等我的告白?
「嘿嘿嘿。」她绽露白牙,相信笑容扯得越大就越能压下心中的躁动,「可是锁都已经打开啦……用的是什麽工具不重要是吧?」
她拉开两人的距离,看着李牧醒淡了点却依然勾起的唇角,她突然想要问他。
刚才的你是否在期待着什麽?
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吧。
「对了,我都对学长卸下心防了,你是不是该拿出什麽当交换啊?」
「你想知道什麽?」他又是那副纯良的笑,想掩护同样的耍赖手法。
「没用没用,你别想用上次在曙光中心的那招。」她摇摇食指。
「好,你直接来,有问必答。」他无奈摊手。
「你到底有什麽病?」她单刀直入,「咳,我是说生的病。」
他的笑容僵住,她怎麽还在执着这个?
要是不知道她妹妹的事,他或许能考虑要不要对她坦承。但他现在知道了,再讲出来就是二次伤害……如果他在她心中也如此重要的话。
一切都只是假设,却也禁不起冒险。
「没有限制答题时间对不对?」李牧醒精神抖擞的迸出一句,「你可以花一辈子的时间获得答案。」
他们会像如今这样一辈子……吗?
「李牧醒,你这个老钻漏洞的小人!」她气呼呼的样子好像一只偷藏坚果在腮帮子里的小仓鼠,让他忍不住伸手。
「我戳。」她的脸颊和想像中一样软。
纬荷似是未觉,只是定定的重述了他的话:「有些事情刻意隐藏,那是时间再久都无法被别人挖掘出来的。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
深划在心底的伤口,正在阴暗中腐烂。
他垂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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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门,纬荷放下两个不重却鼓胀胀的行李袋。眼前乾净的新宿舍比原先她和兰兰住的双人房小,但整体给她的感觉宽阔无比。
她心中对於空间的丈量,是以人为造成压迫感的程度为准绳的。
在人满为患的女宿里她还能拿到这麽一间小巧的单人房,有赖李牧醒「色诱」舍监阿姨⋯⋯不知是他们本就沾亲带故,还是那家伙很得长辈缘,她老人家对他亲切得掉渣。才问及房间的事,手上就多了把欧巴桑塞来的钥匙。
「给你,不用谢。」他笑容可掬,她却觉得他一脸妖孽。
「不愧是师奶杀手!」她玩笑着奉上崇拜。
李牧醒挑眉挑得那叫一个风情万种、媚眼如丝:「我比较乐意当少女杀手。」
「都是都是。」她敷衍的搧搧手。
一样是往常最冷清的时段,重新振作的纬荷依然来到排练室门前报到。
昨天查到一支排舞影片,动作简单、风格笼统,视觉效果却还不错,今天想练练,然而滑步动作总是碰壁。
她跳舞最大的弱点就是脚,但是街舞最有发挥空间的也是脚,很少看到没有脚步动作的排舞,所以她总是在人一己百的苦练中煎熬。
就算身体不累,但是心累啊!在重复刚好第一百次的名为滑步实为脚抽筋後,她的斗志都萎了,又陷入自我怀疑的死胡同。
有决心乐观向上有什麽用,能力又不是喊喊口号就会增长的,做不到就承认自己做不到啊……
她抱膝而坐,为了天天向上而压抑的委屈顿如猛虎出闸,张牙舞爪袭来。
手机响起朝气蓬勃的音乐,她把铃声设成加油歌,时时提醒自己。
「喂?」她接起来电,吸了吸鼻子。
变化无常的天气,加上自找的压力,她好像感冒了。
『纬荷学妹。』李牧醒温醇的声音通过电磁波的传送,增添几分磁性。听出她浓重的鼻音,他打住原本要说的话,『你怎麽了?』
她没落过水,但她体会到了湍流中抓住浮木的感觉。
「学长,我果然还是不行啊。」她很丧气,「那个滑步明明看起来很简单,我却怎麽都跳不会。」
『滑步?你是说Melbourneshuffle的滑步动作吗?』
Melbourneshuffle,又称墨尔本鬼步舞,顾名思义就是发源自墨尔本、脚步有飘移效果的一种街舞。
「我不知道Shuffle怎麽跳……」
『你在排练室吗?』
「嗯。」
『我过去找你。』
五分钟後,透明玻璃窗上就倒出他的身影,效率一级棒。
「你是看影片学的吗?影片给我看看。」他接过她的手机,「没错,这的确是。这种滑步不靠分解动作你这样看是练不起来的。不过网上应该很多教滑步的分解影片吧。」
「呃……」对啊,她怎麽没有想到搜寻引擎和网民是很强大的?
李牧醒投给她一个眼神,拿她没办法:「OK,当然现场教学效果是最好的。」说着就要给她示范。
「首先左脚在前、右脚在後站好,在前後两脚之间设定一个点,」他拿脚在前中後三个位置各点一下,「虽然叫做滑步,但是其实靠跳动跟拖移来带动脚步,造成飘移的效果。」
跳舞毕竟不如操作机器读读说明书就能上手,加上她理解力可能真有点差:「无法想像。」
前一百次脚都是为滑而滑,怎麽样都做不出韵律感。
「你看我跳。跳的同时在後面的那只脚要抬起到你设点的地方,九十度抬起,注意不要勾脚。然後在前面的那只脚藉着跳的力道向後蹭,一样稍微停顿在点上,像金鸡独立的姿势。」
「再来再跳一下,抬起的脚摆到前位,独立的那只脚再往後蹭到後位。这些动作都要在同时完成。」
纬荷完全照着他的指示去跳,只觉得怪异无比。但是李牧醒的教学神圣不可质疑,她就当自己是Shuffle界的残障。
「怎麽离影片的样子越来越远了呢……」
「那是因为影片是快速连贯动作啊,看起来才那麽绚丽。」他脚下挪动起来,架势勃发。
「哦哦还原度超高!」她不住鼓掌,心里不禁想到底有什麽舞是他不会的呢?要是能找到一支排舞难倒他一定很有趣。「但是好像该再快一点大步一点呢。」
「抱歉,状况不好,脚有些使不上力。」他歉然,不过十分钟额上就闪着夸张的汗珠,顺着他线条精致的面庞滑下。而後又讲解:「其实女生跳Shuffle就差不多这个步伐大小,比较秀气。而影片中男生跳的大步伐是比较狂放的Mas舞风,设定的点就要偏向後脚,不然跳起来容易累又显得沉重。肌力不好的还会重心不稳。」
「跳舞真的是一门综合学问呢。」
「跳舞是想像思维、肢体动觉和视觉美感的综合体,个中学问确实不小。」
「您可真是另类的学富五车呢!」她操着京片子,笑着向他作揖。
李牧醒点点自己的脑袋,颇为自豪:「正规的学富五车我也没少。」
「学长,虽然已经为同一件事谢过你了,但是我还是想说有你真好,让我有动力继续努力下去,永不放弃。」
「话别说得太早。」纬荷真挚的自白刚出口就被李牧醒劈头粉碎,「你一定还会遇到很多挫折,所以你一定还有丧志的时候,现在讲得再信誓旦旦我也不会相信。」
「你怎麽这样啊。」她又鼓起面腮。
「只管踏实的走下去就对了,不要想太多。」他又回复一贯的温柔,另起话题:「晚上有空吗?」
「干麽?」
「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