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料想到,你会出手干预後宫权政。」欧阳啸神色淡然稳逸的瞧着正钻研千剑诀剑谱的自家孙女,实事求是的道:「该是你不愿多管的糟心事。」「一碗水端平,是身为帝臣该做的事。」寒玥抬起毫无波澜的眼瞳,静静的望向翼王爷:「倘若今日,需下决策者是爷爷您,孙儿相信您也会出手。」「你这孩子…唉…罢了。」欧阳啸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头,语带几分苦涩的低语:「这即是帝王朝臣之间的拉锯之战,生於皇权之家,本便由不得我们开口拒绝。」「孙儿信赖薛瑷,请爷爷亦对他有信心。」
欧阳啸沉默了半晌,尔後才徐徐的道:「玥儿,你清楚爷爷无法护你过久。日後的政权由皇上一人把持,正如你所言,澜沧将成为皇上的一言堂,饶是百年世族亦避他七分,唯有他国帝王方能庇佑你日後的安宁。」「爷爷…」「晏老并未隐瞒爷爷。」或许是卸下长年要务重担,让欧阳啸轻松不少,连着谈论政事也不再避重就轻:「若说爷爷最看好谁,那必定是玄桦凤皇。虽说凤天青对朝政似是不上心,可犯了他忌讳,那肯定死无全屍。况且,皇甫空是个厉害角色,想来你已体会过才是。」「是。」
「爷爷只希望你活得开心。」谈及当前情况,翼王爷神色渐沉,甚至染上些许无力和沧桑:「只可惜,爷爷没那能耐与权力,让你和你娘亲过上无忧无虑的清闲日子。」「爷爷已给孙儿和娘亲许多,皇族难以得到的亲情关爱,您亦丝毫不少的给予我们。」放下手中剑谱,寒玥站起身走至欧阳啸身前,撒娇似的抱住替她们母女撑起强盾的年迈亲人:「在孙儿心里,您永远是最好的。」「现下倒是会撒娇了。」翼王爷眯起眼笑着,且将女孩抱至腿上端坐:「好好跟着晏老他们学习。」「孙儿明白。」
面对眼前一群面带谄媚讨好之色的嫔妾们,向翦只能将苦水往肚里吞,好遵照门主和派主之令,替寒玥寻个优秀的妃子人选。且不论每日烦不胜烦的赏花宴或品茗宴,光是这群女人送来的胭脂水粉及钗饰华服,便将他的寝居淹没,让他天天焦躁度日,连着暗影也被迁怒。「你知道人选必须恰当,否则无法平稳後宫和朝廷的制衡。」輐在入宫寻他密会时,语调平淡甚至称得上死板的道:「寒玥的棋局可不能被你破坏,自己瞧着办吧!」「你们不能给个好建议?」「不行。」「你还不快去死!」「祸害遗千年,你且悠着些。」
「娘娘,不知您可用了臣妾仔细寻来的莉花脂水?」杨婕妤嘴角含笑,宫妆盛艳的脸庞在向翦眼里,可谓堪比妖怪再世。想来思去,仅有华阳郡主和寒玥的样貌是他瞧着最舒心,也难怪耀天帝会紧抓不放。半歛描妆清淡素雅的眼眸,荣妃缓缓吃了几口茶,方温和平静的回应:「各位嫔妾们的贺礼过重,本宫尚未打理完全,没能用上婕妤的脂水,倒是对不住了。」「娘娘莫如此说道。」杨婕妤难以摸清荣妃的性子,加上皇上钦点荣妃处理封妃事宜,故不敢随意搭腔。
向翦冷眼看着眼前嫔妾们状似融洽,实则想吸引自己注意的神态,内心浮起抑郁烦燥之绪,逐一开始在脑海中回忆每人生平,好判断此女是否适合操控。吴贵嫔,工部尚书的远亲,生性冷淡肃穆,但仅是表面模样。实则手腕毒辣,想藉着吴尚书的官位爬上皇后之位,好呼风唤雨、壮大母族。这人只能用来斗法,不可长留於宫,因不受欧阳亘轩青睐。杨婕妤,七品小官之女,无脑且无靠山,不可用。姚才人,和慕容世家有姻亲关系,虽说出了五脉血缘,但为人小利短见,不适当。
「今日熙妹妹没来呢…」「小熙近日身骨不佳,染了风寒不敢出门,以免过病给在场姊姊。」「她倒是挺乖顺,回去後再送几根补气蔘给她。」正专注盘算可用人选的向翦,在捕捉到几名封位较低的嫔妾们议论时,突的她们口中的『小熙』起了兴致。「冯美人身体不适?」「回娘娘,冯美人前几日染上风寒,故不克出席今日赏花宴。」「人总说秋老虎发威,最是伤女子身骨。若不好好调养,可会坏了根基。」荣妃轻抬起挂戴白玉莹凤镯的腕,示意一旁的贴身恃婢上前:「派人送些万山老蔘和银血燕盏过去。」「奴婢遵命。」
「本宫见着时辰差不多,也该是散了这宴。」向翦现下满心满脑全是这冯美人的讯息,对无聊透顶的赏花宴已兴味全无,只盼夜间快些来临,好盘问暗影对冯元熙的了解多深。起身整了整身上的百鹤展翅金纹银绸袍,荣妃微微露出温婉近人的浅笑:「若是妹妹们对花景仍是喜爱,不妨多留些时候。就本宫所知,皇上等会儿会路过这儿,去令妃的寿安殿共用晚膳。」果不其然,众嫔妾们脸上露出惊喜或醋意的神态,向翦满意的加深唇角弧度:「本宫先回了,妹妹们别送才是。」「臣妾恭送娘娘。」
是夜,向翦立刻逮着前来探访的暗影,询问有关冯美人的事情。暗影先是愣了愣,尔後才沉下心来回答少年的问题:「冯元熙…算是前朝没落贵族的後代。冯家在前朝虽不是大世族,可族里曾出了一万人之上的贵妃,以及几位骁勇善战的将军,因而挤入贵族行列。冯元熙在入宫时,接受过十分详尽的查底和关注,直到确认她的家族没有任何复兴意愿,皇上才降低戒心。」暗影望着神色耐人寻味的向翦,淡淡的开口道:「你想拉拔她。」向翦笑弯着妩媚勾人的桃花眼:「她挺好的。」
「太危险了。」暗影不甚赞同的说:「她不是简单的主。」「这我当然知道。」向翦伸手环着暗影的颈,神色尽是慵懒妖媚:「她的心思深沉、手腕也厉害,否则哪能将原本争宠的嫔妾们纳为自己人。你真该瞧瞧那些蠢货替她道好话的表情,可是真心诚意到让我替她们感到悲哀。不过,冯元熙很有眼色,明白谁是不能遭惹的,她是个好人选。」「少爷怎麽说?」「殿下尚未回覆,但我相信她会同意。」「唉…你别引火自焚便好。」「各其所需罢了。」向翦耸了耸肩:「作为一个後宫嫔妃,她是个可结盟的对象。」
暗影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方试探性地询问:「你们那头,没查到更详细的资料?」「你想知悉哪件事?」向翦双臂猛一勾伸,将男人拉入陇纱云花帐中,且腰身力翻跨骑在暗影身上。听着对方呼吸渐沉,少年满意的弯起盈了情慾的眼儿,嘴里却是说出惊人秘辛:「想听听冯家的庶长子和冯美人,两人可悲可凄的情爱史诗,还是冯家当真想利用欧阳帝家,来蚕食鲸吞整个澜沧国?」瞧着暗影惊骇的神情,向翦微噘起丰满的水色唇瓣,款款摆了腰肢抱怨:「暗部首领定力好生厉害,瑰艳当前亦不受影响。」
「你没被翻牌临宠,後几日又有宴请须出席,纵情山雨并非明智之举。」「那首领大人这双手,正在摸索什麽?」按住暗影不甚安分的手,向翦弯下身轻笑细语:「耀天帝知道你这般假正经吗?」「皇上不会干涉暗部们的私生活,可前提是绝不能影响朝廷皇权。」「明後天的宴局,本宫全推了。」顺着男人的意思,向翦撩起素青色的宫袍,露出毫无底穿的下身。他太明白暗影的死穴,也清楚如何取悦一个敌人,进而将对方溺毙於情爱中。张口咬了显然情动的男人耳垂,阴柔美艳的少年软声道:「还不快弄死我。」「下不了床,可是你自找的。」
帝王饶有兴致的看着册封牒牌,并观察身旁正专注提笔撰写注解的女孩,见她对此事甚无反应,不禁开口笑问:「玥儿不管此女来历,便应诺荣妃将她当棋子使?」「若冯美人当真有问题,您早将她铲除,而非扔在後宫不顾。」「她是前朝遗孤,这事你明白?」「根基薄弱,余情未了。」「前面的朕认同,但後面的是什麽意思?」寒玥有些诧异的抬起双眼,直直望向不明就里的耀天帝:「您不知情?」欧阳亘轩微微皱起眉,尔後冷笑出声:「看来,朕的暗部们办事不利,是该好好整治一回了。」
「皇叔,寒玥想着这冯家,兴是尚有能耐。」「你总宠着那些尸位素餐的暗部们,不怕他们毁了澜沧?」「冯美人的详细底子,可是寒玥花了重金向隐门购得。」女孩说谎不打草稿,算准帝王无法追查她的举动,平静的解释:「冯家不足为惧,可冯元熙入宫是有目的,而她的目标便是皇叔您。」「她想从朕这儿得到权势,以利她之後报仇?」「冯家庶长子-冯天墉,是个温柔体贴的人。虽说是妾所出,可冯元熙与其感情深厚,导致冯家一夕家变。」
耀天帝何其聪明,立刻听出里头的门道,不禁挑起眉宇笑说:「冯美人想替爱人报仇,可无权无势的她,只能选择入宫这条路。呵呵…这倒是有趣极了…」顿了顿,男人又再询问:「冯天墉还活着?」「被冯家驱逐,现下在郊乡当夫子。」「李准,今夜便翻了冯美人的牌。明日一早,请奉嬛姑姑去宣达册封,封号为禧妃,移居泰安宫。」「奴才遵旨。」吩咐完册封事宜,帝王看着神情淡然的女孩道:「留下来用晚膳,和朕聚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