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們 — 體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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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门,无情的将我挡在外面。

手术室门被关上,我双手紧握着,朝下的脸通红,形成一滩水渍,里头有我想对妈妈说的话……

有一双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

我心头一震,突然意识到,如果妈妈真的……有什麽三长两短,或是……我不敢再想下去,因为……除去妈妈以外,真的,就只有他了……

「栗子言,是你说妈妈不会有事的,是你说的!现在呢……?出事了吧!我恨你、我恨你!恨你一辈子!!」有了他的温暖,我越哭越凶,最後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很感谢他,但就是因为这一份感谢,让我忍不住用悲伤化作刺来刺向他!

我抽噎的说:「我恨……你……好恨你……可是……对不起……」

「小……」「碰——!」手术室门豁然敞开!

「医生……医生!怎麽了……怎麽样了?!我妈妈他……怎麽样了?怎麽样了……」我期待他说的是病人已恢复生命体徵,可是短短不到两个小时,我等来的却是……「很遗憾,我们已经尽力了。」

他鞠了一个浅浅的躬……

一个生命的消失且是他一个不算真诚的鞠躬能弥补的吗……

很遗憾……我们已经……尽力了……尽力了……或许吧……也许……也许……

记不清楚是哪个刹那,我的眼前顿时一黑,然後,像有股莫名的力量将我往後拉,再然後,我就失去了知觉和意识了。

「小夏……小夏……」似乎是掉进了一个深无见地的无底洞,很黑,没有一丝丝光线……

妈妈的声音就好像是模模糊糊的传来……

「小夏……?小夏……?」声音很飘渺,却好像围绕在自己身边一样……可是怎麽抓都抓不到……

「小夏?小夏!」我不停止的往下坠落,一直坠……一直坠……看不见下面……可是声音像走到哪跟到哪围绕着我……

好像跟着我一起坠落。

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虚无……越来越加重的失重感,好像漂浮在宇宙中,氧气像被人抽乾了,也没有地心引力……

「小夏……」声音越来越轻……

「小……夏……」妈妈的声音又突然像是由远而近的传来、四面八方传来……像好不容易传来有漫不经心的扩散开来……

「妈……妈妈……」我想大声喊出来,可是我没有一丝力气……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一样……妈妈……我动不了……

可是,我却持续下坠……

突然的,像是直直撞破了玻璃!

破碎的声音……全身刺痛!

但依然继续下坠!直直坠落!加速、再加速……!天旋地转般,头部炸裂的疼痛!!伴随着充血的感觉,还有喉咙沉沉的疼痛!浑身无力……

「小夏!宁初夏!你醒醒!拜托你醒醒……」突然间,我听见栗子言的大吼声……

可是我没有力气……

「栗子……言……」我拼尽全力,终於挤出一点点……细弱的声音……

但愿,这细弱的声音能被栗子言听到……「救我……栗子言……快……救救我……」

「快醒醒啊……醒醒啊!我求求你……快醒醒……!拜托……小夏……我是栗子言啊!你快醒醒……」栗子言的声音再次焦急的传来……

「栗子……言……该怎麽做……我该怎麽做……?」我的头好晕……喉咙好痛……铁烙般难受……没有力气……!!

「小夏……我是栗子言……」他摇晃着我,几乎崩溃的对我说……「……小夏……十三年了,我喜欢你十三年了……!你不要丢下我……我们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我终於当上你的男朋友了……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啊!小夏,你知道吗,现在已经第三天早上了,你昏迷了这麽久了!刚刚下了一次病危……我好害怕……好害怕你真的丢下我……」

声音越来越清晰!

「栗子言……!」

「小夏——!!」

突然,一股力量将我拉起来!我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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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子言!!」我大叫!

「小夏……小夏!!」栗子言用力的抱住我,我则趴在他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像是要把所有的悲伤,都一次宣泄出来……「栗子言……我……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说你……我不该说我恨你,不该说我会恨你一辈子……而你总是默默的陪在我身边……对不起……」

「小夏……别说了……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栗子言一边安慰我一边说着:「我知道你是害怕,我知道……但你真的很坚强的……别怕、别怕,我在这里……」

「栗子言,」我笑着问道:「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尤其是那个……喜欢我……十三年……?」

栗子言刮了一下我的鼻尖,很认真的说:「我说的没有一句是假的,傻瓜,放心吧,你现在很难受对不对……?放心吧,睡一觉起来我还在这里……我不会走的……」语落,他送给了我一个大大的微笑。

叫人安慰。

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再次醒来时,栗子言趴在我的床边熟睡着,手却还保持着握着我的手。我微微笑了:小心翼翼的将手抽开,拉过被子,轻轻的为他盖上……

到学校时,已经八点多了。

「你真的要走吗……?」老师轻轻闭着眼睛,或轻或重的揉着眉心,半躺在椅子上。

「是的,」我尽量让我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坚定:「老师,相信您也已经得知了这件事,发生的有点突然,我真的有些措手不及,而且後面还有很多要处理的事情,想说先休学半年,半年以後,我会以……」

老师示意我不要继续说下去,然後自己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麽,半年以後,你会以转学的方式转到淡戏?」

我点了点头。

「不用了,」老师坐直了起来:「我已经告知淡水戏剧学院的现任校长了,你处理好事情以後直接入学就可以了。」

我愣在原地,好久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谢……谢谢老师……」到头来,我也只能说一句谢谢罢了。

「不用谢我,谢教导主任吧,要不是他当初死活要你去参加保送考,不然,现在发生的事情,手续恐怕就没有办法这麽快办好。」他微笑着说。

蔡老师是我从新生刚入学时就一直带我到现在的老师,也一直是我的恩师。

临别时,感谢的话真的无从说起。

「哦对了,新闻都报导了,苏同学她也知道了,很想跟你说声对不起。」他突然重语心肠的说:「还有,教导主任跟我说了,他叫我跟你说,其实他就是苏同学的爸爸。」

我震惊地望着老师,等待他的下文。

「那天你走了之後,苏贝贝和他爸爸大吵了一架,到现在还没和好,你去劝一下吧。」老师说道,在我耳边耳语了几句,「嗯,好的,我知道了。」

「还有最後一点,」我正要走,蔡老师急叫住我:「栗子言也退学了。」

我止住了脚步。

栗子言……退学了……?怎麽会这样?!我在心里暗暗蹙眉着,却转过身对老师说:「他退学……那他……」

「他说他不打算念大学了。」老师严肃地说。

「好的老师,我会处理好的。」我鞠躬,说了声谢谢老师就落荒而逃……

口袋铃声响起:「喂。」

我正要说下去,就被他的焦急打断了:「小夏……你总算接了,我……我一早起来发现床是空的……你……你去哪里了?!」

我叹了口气,好像我在晚一秒接通他就会疯掉。只好先说:「我去办休学了,还有,你为什麽退学?!」

「对……对不起,我只想陪在你的身边……」他慌张的解释着……

我叹了一口气,换了一种口气说道:「好吧,我太冲动了,可是,这件事情你有经过你爸的同意吗?」

「我爸呀,你不用担心,只要是关於你的事情,他绝对一秒都同意,除了分手。我保证他打死都不会同意的。」他笑着说道,我也跟着笑了。

「好啦,我要回医院了,想去看一下妈妈,她还在太平间。」我们一路边走边聊,快到的时候我才挂断电话。

「小夏……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什麽事?这麽严肃?」看完妈妈,上完厕所,我一边甩着手上的水一边问道。

然而他什麽都没说,只是静静的递给了我妈妈的死亡证明书。

我扫了一眼,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

死亡原因,左手手腕刀伤……深度刀种……还有死亡时间18点13分……

难道说,妈妈其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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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诵经、法会、还有处理财产问题中度过的这几天,日子过的飞快,转眼间便来到告别式前一天。

「栗子言,那个……」

思思回房後没多久,他果然就来了。我们坐在客厅沙发上,我靠在他的肩头,突然之间有些鼻酸……

「栗子言,谢谢你。」突然,我说。

「谢什麽……?」他带着微微沙哑地对我问道。

「谢……谢谢你,栗子言……如果,我这几天没有你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麽熬过来……谢谢你,栗子言。」我微笑的看着他。

他什麽都没说,只是默默的伸手抱住了我。

我静静地躺在他怀里。

他叹了口气,轻轻揉着我的头说:「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怔怔的望着他……

他笑了,把我抱的更紧,然後继续低喃着:「想哭,就哭出来吧,这里只有我,没有别人,只有我,我在这里……我就在你身边……」

他他轻抚着我的肩,给了我莫大的宽慰,就这样,一连几天都没有哭的我,在他怀里哭的泣不成声……

他不会逼我坚强,在他面前我也不会刻意掩饰自己。

他继续贴在我耳边说着话:「小夏,你知道吗,你一直都很坚强,从小到大,你被我欺负得昏天暗地的都没看你哭过多少,可是我知道。我知道你总是乘着没人的时候躲到棉被里偷偷的哭,对不对…你总是习惯伪装自己,我看着……真的好心疼……」我望向他,他为我擦去脸上残留的泪水。

「但是现在,你在我面前,不用再伪装,累了,我送给你我的怀抱,很兴奋,我听你聊八卦聊到凌晨,想哭了,来找我,我给你温暖给你安慰给你买宵夜,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对吧?」我微笑听着,不知不觉就又哭了。

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

「小夏,」他认真地说道:「搬来跟我一起住吧?」

「栗子言……?」我愣神……

「我想给你一个家。」他很认真很认真的说着,我看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想给你一个家……

多麽动听的话?

後来,那句话一直在心底,一遍一遍,萦绕着……

他很诚恳。

「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他爱怜的望着我:「我知道,你叔叔刁难你了对不对?明天就要和他正面交锋,所以害怕,所以不知所措对不对?别怕,有我在,就不会让你被任何人为难,好不好?相信我一次,哪怕一次也好,跟着我,让我陪着你走过风风雨雨,好不好?」

留下一行泪,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小傻瓜……」他说:「但你要答应我,遇到困难不可以推开我,不可以自己解决,听到没有?」

良久良久,我才再一次,轻轻点了点头……「嗯,都听你的。」

他笑着揉了揉我的头,笑笑说,「饿了吧?要不要吃宵夜?」

我摇了摇头,却火速跳起来煮了一碗面递到他面前,看着它狼吞虎咽的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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