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芢宁的外婆在那一晚安详离世。
初春之际，许芢宁迎来一场霜雪，随着许董的离开细雪纷飞，落了满身尘埃，纵然如此，我仍觉得她不曾黯淡，至少在我眼里还是那样耀眼明媚。
我虽然无法阻止大雨，但我可以陪她直到雨停。
许芢宁忙着处理许董的後事与TESS的公事，而我全心全意替她打理家里的一切。我告诉许毓惟这事，她显然还无法明白，只是懵懵懂懂地点头。
对许毓惟来说，也许许董只是一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吧。
我与许芢宁和好这事，自然是让梁慕熙与谭雅恒感到欣慰。梁慕熙开心地表示总算是盼到了，至於谭雅恒，只问了我一句话。
「你心里真的没有疙瘩了吗？」她平静地问。
比起梁慕熙全然的喜悦，谭雅恒显然更理性冷静。面对她的一针见血，我只得苦笑，搅着玻璃杯中的红茶拿铁答：「老实说，有，只是淡了许多。该怎麽说呢……比起这事，我觉得许芢宁开心与否来得更重要些。」
谭雅恒默了几秒，再次开口：「那你们什麽时候在一起？」
「噗！咳、咳……」我差点喷了饮料，一边咳一边瞪她道：「乱说什麽东西……」
谭雅恒一脸疑惑，语气没有半点戏谑，真诚地说：「不是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们互相喜欢，既然互相喜欢为什麽不在一起？」
我思绪飘远，轻道：「……我不知道。」
「喜欢」这个词，或许，曾有那麽一刻许芢宁是想告诉我的——只是我阻止了她，在那满室星空下。
「如果许女王跟你告白，你会不会接受？」谭雅恒的犀利问句逼我不得不正视这实际的问题。我隐隐约约知道，许芢宁总是会告白的。
思及此，我底气不足地说：「我觉得……现在就很好了。」
「你的意思是，继续给许女王包养的意思？」
「咳！咳、咳……」我再次被饮料呛了满口。
谭雅恒耸肩，不以为然地说：「你们现在的状态其实跟交往差不多，或者可以说许女王是『金屋藏娇』。」
「你……」
「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谭雅恒眯起眼，「你现在还只把许女王当『雇主』看待吗？」
我没说话，谭雅恒便当我回答了，继续说：「既然不只是雇主，那再说得直接一点，不就是被包养的小白脸吗？」
「……你真是我的好朋友。」我揉着眉心无力回。
谭雅恒微勾唇角，「我只是提醒你该面对的问题而已。你要知道，爱人间应该是平等的，这样才能长久，但你跟许女王之间差距可悬殊了，我指的，不只是年纪哦，你懂的。」
我虽然认同谭雅恒的观点，但还是忍不住反驳：「别说得我们一定会在一起啊。」而她不过是嗤之以鼻。
不过，与谭雅恒这般浅谈後，不禁让我思索起与许芢宁之间的事。
这一想，便想到了晚上与梁慕熙吃饭那时。
许毓惟被王妈接去玩了，我才有空档跟梁慕熙见面。见她风尘仆仆的样子，我关心问：「你还好吗？要是很累就回去休息吧。」
「我就是在休息啊。」梁慕熙朝我眨眨眼，「你可是我身边为数不多的净土啊。」
我摇头微笑，面对她的淘气总是无可奈何。
梁慕熙哈哈大笑几声，又忽地压低声音煞有其事地说：「别告诉芢宁，我会被她扒皮的。」
我笑了几声，「许芢宁不会的，她应该累得连瞪你的力气都没有了。」
梁慕熙讶异问：「芢宁都告诉你了？」
「没有，只是猜得到事情应该不好处理，我也不想烦她，所以尽量不问。」我能为她做的，就是泡杯热茶与按摩肩膀而已。
「这样就很好了。」梁慕熙肯定地点点头，「不过，的确是不好处理……人啊，只要见了钱，都跟吸血虫一样，尤其是这种几乎可以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巨额，那便是丑态尽现。」
我知道梁慕熙在说许家的事，只得点点头表示理解。她对我露出浅淡的笑容，换了话题。我与她聊着天，可思绪还是不受控制地飘往许芢宁那。
许芢宁就像是个闷葫芦，什麽都不说，就是其他人想为她分担也不知道从何帮起。
梁慕熙大概也感觉到我的心不在焉，忽地沉默，我赶紧回神，以为她生气了，可她只是盯着我瞧，目光深沉，似乎在思索些什麽。
「梁慕熙？」
「黎辰，你还是对她一点点感觉都没有吗？」
我一愣，慌得低下头，赶紧舀几口饭进嘴里。我能感觉到梁慕熙的视线黏在我身上，我暗自深吸口气，咽下口中食物，抬头答：「我不知道。」
蓦地，梁慕熙笑了，笑容灿烂如花。
我羞窘无措，一股热气自脖颈往上冲，烧红了耳根子。我别开眼，不愿再与她对视。
见梁慕熙没出声，我看向她，她两眼笑意不减，语气欢快道：「跟你说啊，从前有头倔牛待在荒地上，我路过时觉得那牛特别奇怪，明明往前走一些就能走到一片绿草如茵的地方。可无论我怎麽劝，那头牛就是文风不动，於是我决定拔几根草给牛闻闻嗅嗅，可牛还是不动。」
一开始我听得很是认真，可是愈听愈觉得哪儿不对劲，只见梁慕熙掩嘴憋笑，「後来我把草塞进牛的嘴巴里让牠嚐嚐，再告诉牠那是前方的绿草呀，牠虽然还是没主动往前走，但这次我拉牠，牠居然跟我走了！」
说到这，梁慕熙很是浮夸地用手背假装抹眼角的泪，「那牛终於肯动啦！我好欣慰啊！听到这，你是不是也觉得很感动？」
「……一点都没有。」因为那头牛根本是指我！
梁慕熙哈哈大笑几声，伸手揉揉我的头发，「真可爱！不过我们还是来谈正事吧，不逗你了。」她收起笑容，表情多了几分严肃，我也跟着有些紧张。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麽事？」
「跟我一起去许董的告别式。」梁慕熙认真道：「瞒着许芢宁。」
我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