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看见他动怒。
他的拳头就像是别人的，流满鲜血却还是往石子墙上打，我冲向前拉住他的手臂，但他的力道太大了，我没能阻止他，连我自己也摔了一跤。
我想要站起来，但刚才一撞让我的右半身一阵阵钝痛，我不气他，我知道他的感觉，因为我也同样经历过。错愕、不谅解，更多的，是怀疑世界上还有「信任」可言吗？
但我听见的，是另一套想法，听着听着，自然能够顺口说出。
「一个巴掌拍不响。」我抬眸，向怒火中烧的他缓缓地说：「被劈腿，也要反省自己为什麽没办法抓紧。」
「为什麽？做错的明明是他，为什麽要我们反省！」他低吼，紧锁的眉透露他的愤怒，但下一秒他的气焰便消去大半，欠身，他将我扶起。
「你还好吗？」
黑板旁边的倒数日历已经进入二位数，不管先前是否有认真读书，所有的高三生都被警钟敲醒，愿或不愿意，都乖乖地在书桌前念书。
我偷偷看一眼右侧的孙奕谦，他和我一样，明明台上的是物理老师，手里写的却是数学习题。
和他当邻座有很多好处，每次想要偷闲时，就会看见他还在努力，一时想休息的心便消失了；如果遇到不会的题目，手伸过去拉拉他的袖子就可以得到答案；还有好宝宝滤镜，老师无条件认定他周围的人都是好学生。
孙奕谦的眼眸突然一转，与我撞上。
「怎麽了？」他用唇语问我。
发呆的我来不及收回视线，愣了一下後才微笑摇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太完美了，所以老天想要替他染一点瑕疵？学校里多的是花钱买学历的学生，交朋友先看的是家庭背景，一见锺情不是因为颜值而是财力，像孙奕谦这样有颜有钱的，自然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他的爸爸替他减少无脑的粉丝，也许是好事一件吧？
孙奕谦还是继续优秀，但旁人对他的看法却不再相同，有人替他难过，有人伺机嘲弄，明明不是他犯的错，他却因此失了光彩。
「想不到偶像也有落难的一天。」芷芸修着指甲，感叹地说。
「他昨天才领了生物科展特优不是吗？」我替他辩驳，实在很不喜欢听见有人这麽说，那些人总是无视孙奕谦的优异表现。
「他爸看来心意已决呢，想不到这个小三这麽强大。」她轻轻地吹了吹指缘，耸肩说：「不过能拿到大笔赡养费，那也没什麽损失。」
「是这样吗？」也许他的爸爸真的给出钜额赡养费，但能抚平他为此而伤的身心吗？我不是他，我无从得知。
「至少钱不会出轨。」芷芸敲敲桌面，笑说：「考卷写完借我抄啊。」
我长叹一口气，无奈咂嘴说：「不是要学测了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句话不知道是多少新人在结婚时许下的承诺，但真正如愿的有多少呢？
「我回来了。」我推开後重的大门，摁亮墙上的电灯。
餐桌上放了两千元，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我打开冰箱，里头只有矿泉水和水果，这些当不了晚餐，还好在橱柜里找到泡面。
在等热水滚开的时候，我也将参考书与纸笔准备好。
出去买饭太浪费时间，幸好有泡面的发明，不过这样不太健康，明天回家前还是绕去买几份微波食品好了。
草草结束晚餐，我回到书桌前与化学题目奋战，有好几题看了解析也不懂，一个章节念完，用掉好多小标签。
我拿出手机将题目一道道拍下，全部传给孙奕谦，等待回覆之时，先去洗个澡。
念了一天的书，肩膀因为上提而酸痛，难得地泡了热水澡，我便与时间妥协，在浴缸里耗上好久。
等我出来时，看见手机萤幕亮着讯息，我对了时间，他竟然在我传给他後就立刻回覆我，而我还花了半小时洗澡，我不好意思地赶紧回覆他。
「抱歉，刚刚去洗澡。」这样好像太冷淡了，我补传了一个道歉的贴图给他。
他不再传讯息，而是打了通话过来。
「你可以开始说了。」我翻开化学讲义，等着他的讲解。
那些艰涩的题目在他的解说下一一迎刃而解，我快速地在题目旁边加上注解，边为他的教学而发出惊叹。
「哈啾！」我无预警的喷嚏打断他的话，揉揉鼻子，我把包头发的毛巾挂回架上，「等等再说好不好，我先吹个头发。」
「你还没吹头发？」他自责说：「早知道就晚点再打。」
「没事啦，都让你等这麽久了。」我有点後悔刚刚怎麽没把鼻子捏住，转身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插上插座後说：「先挂喔。」
「嗯，要吹乾啊。」
「好。」
我拨弄着发丝，让每根头发可以均匀受热，边念书边吹头发的下场就是整头乱翘，我照着镜子很是懊恼，只能希望明天早上醒来时可以恢复平整。
结束化学练习後，我躺在床上翻阅着历史课本，此时已经是深夜一点，配上床头故事，我的眼皮逐渐沉重，原要关灯睡了，但手机传来讯息铃声。
奕谦：「有没有单字表？」
「明天要考？」我回传问他。
「对，第四页。」
惨了……明天的英文课是在第一节，没有其他时间可以复习。我把第四页单字拍下来传给他，也传了哭丧脸过去。
「我忘记背了……」
奕谦：「没关系，你有伴。」
奕谦：「我还只能很克难地看照片。」
我淡淡一笑，虽然今天又要晚点睡了，不过想到那头有人和我一起，有比较高兴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