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咳血的次数日渐频繁，我在上课时也提心吊胆，深怕收到医院或者阿姨的通知，我的假日几乎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就算妈妈总以医院病菌多为藉口要赶我走，我还是成天待在病房。
对我而言，这样都已经很奢侈了。
「倩……」
妈妈的脸色惨白，我慌忙地替她擦拭手上的血与痰，我快速地清除脏物，血液的份量偏多，我不想让她看见。
「倩……」她唤我，又咳出血来。
「没事没事。」我边轻拍她的背，边遮掩住她的视线。
「倩……我想去一个地方……」
她说出了一间公司的名字，是我从没听过的。
我推着轮椅带她在附近晃晃，今天的风很大，我替她拉整身上的毛毯，这麽虚弱的她禁不起风吹。
「会不会冷？」我欠身，在她耳边问。
她没有回应我，我把围巾解下，系上她脖子。
偶而会有穿着正式的人从大楼里走出来，他们疾步走着，我俩在这格格不入而显眼，我不知道为什麽妈妈想来这里，也许是想要重温一下为钱冲刺的环境。
突然，大楼走出三位身穿西装的男子，其中之一，是爸爸。
果然，妈妈是想要看他最後一眼。
原本他和身旁两位在说话，远远望见我和妈妈时，他止步，脸上满是震惊。
我不能只是让她在旁边看着，得让她成功和他说话
此时，妈妈剧烈地咳嗽，她这回的程度严重得太不寻常，我赶紧蹲下查看。天啊！她的口罩已经透出血来，我倒抽一气，推着妈妈奔向停靠在不远处的计程车。
从互望，到我慌乱地让妈妈上车离开，爸爸都没有靠近我们。
我站在走廊，双手不断互相搓揉，我多希望她能熬过这次的难关，但我自己也明白，这回是凶多吉少了。
「孟小姐，时候差不多了。」
我向护理师点头，缓步靠近妈妈，即使上课看过许多图片，但将死之人真正在我面前，我还是很难接受，何况，她是我妈妈。
「妈……妈你听得到吗？」我握着她的手，我的手指已经可以轻易环住她的手腕了。我轻声问：「你有什麽想说的吗？」
妈妈急促地喘息着，她的声音努力地拼凑着句子，我仔细聆听，她要我迷人地活着。
即使到最後，她还是如此执着。
我离开病房，在走廊上倚着墙，阿姨随後赶到，她想推门进入时，我阻止她：「别进去……她不会希望有人看见她现在的模样……」
肺癌临终前，外表会很凄惨，我得替妈妈守住，只留下她美好的样子在别人脑海。
阿姨很艰难地放开门把，她坐在椅子上掩面哭泣，而我听着她的哭声，却流不出任何一滴泪。
手机很不识相地响起，我拿出一看，萤幕上显示的号码令我无言，我冷淡地接起：「有何贵干？」
「你妈妈……还好吗？」爸爸的声音还是充满迟疑。
「怎麽？终於可以见面了吗？」我轻轻一笑，笑声轻快得好似我很雀跃。
「我……」
「我不会让你见她了。」语落，我挂断电话。
为了妈妈，我可以对爸爸死缠不放，然而一旦妈妈辞世，爸爸与我便不再有瓜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