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後，我从奕谦那里收到一则坏消息，是他负责的小病人病情恶化，家属执意是他看护不周，不接受院方的解释，坚持要提告。
医院走廊的尽头灯光昏暗，我看着天花板上时不时闪烁的日光灯，待在这种地方只会让心情更糟糕吧？
「陈医师说那不是你的问题，你别太介意。」我轻拍他的背，他的脊椎拱着，成半蜷缩样。
他深沉地叹口气，无奈笑说：「医生难免会背几个诉讼啦，尤其是儿科。」
「我听可馨说陈医师有认识专门的律师，要请他帮忙吗？」
「嗯，我有联络了。」
「什麽时候详谈？」
「星期五晚上。」
「星期五晚上吗？」我拿出班表查看，幸好我没有排班，「我跟你一起去吧！」
「没关系啦，我一个人可以。」奕谦揉揉我的头发，低语：「你回家多休息。」
「我也要去。」我搭上他的手，稍加施力地握着，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拥抱着我，许久不语，半晌，才悄声耳语：「有你真好。」
我回拥着他，这就是两个人的好处吧，面对难关可以相互扶持。
我要成为他的助力，我必须！
事先上网看了一些资料，我对事件有初步了解，奕谦在医疗行为上并无疏失，大抵可以顺利解决。
「没事的。」我轻声说，他侧头看着我，我抚摸着他的脸庞，微笑说：「会没事的。」
我与他十指紧扣，在秘书的带领下走到律师办公室，当我看见玻璃门旁的挂牌时，我却步了。我一直认为律师的名字不重要，从头到尾都是律师律师地提起，然而我现在却後悔，哪时都好、随口问起律师的名字那该多好。
「倩？」奕谦转头，挑眉问：「怎麽了？」
我欲言又止，我曾信誓旦旦地对奕谦说我会陪着他，但此刻，我想逃，我只能违约。
「嗯……我还是在外面……」
随着皮鞋鞋跟的脚步声，一个磁性的嗓音说：「怎麽站在外面？」
「尤律师，您好。」奕谦松开我的手，迎向他。
我没有转身，就算我知道这样多失礼。
「孙医师，久仰大名。」
「我只是小医生而已。」
「曾经从别人口中听说你的优秀，百闻不如一见，果然一表人才。」
这是很一般的场面话，但我听见弦外之音，多希望是我胡思乱想，希望他说的「别人」不是指我。
「倩倩？」奕谦唤我。
我没有挪步的意思，低着头不断抿唇，不管是要逃避还是迎击，都必须转身。
尤是少见的姓氏，尤祈更是特殊的名字，叫做尤祈的人又刚好是律师，要找出两个人都符合这些条件，机会有多高？
深呼吸後，我踩步转身，微笑说：「你好。」
事实证明，很低。
尤祈的表情没有明显的变化，只有眉心微微折起，带着皮笑肉不笑的公式笑容，目送我走进办公室里。
办公室的装潢是黑白灰的基调，一面墙摆满书籍与资料夹，另一面墙则是放着各类酒瓶的酒架，空气里飘散着一股木质香气，我没忘，那是他家的味道。
好讨厌，只凭一丝气味，就把那段回忆全部拉扯出来。
等秘书上茶後，尤祈开口：「请容我先询问两位的关系，以便往後称呼。」
「她是我女朋友。」奕谦望着我笑了，而我扯扯嘴角回应他。
「女朋友吗？」尤祈眯起眼睛，语气不甚友善地说：「若是这种不牢靠的关系，我很难确定我们现在说的一切不会被对方知道。」
他的顾虑使我有藉口离开，那正合我意，我原本要起身，奕谦就抓住我的手，他攥得很紧，严肃地说：「多虑了。」
气氛陡然凝结，空气恍如千斤重，他们对视数秒後，尤祈摊手笑说：「如有冒犯请见谅，我们开始说正事吧。」
啊……还好有奕谦，还好我不是独自一人，我实在不敢想像我与尤祈单独面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