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学弟,醒醒。」
唉……果然又是这个样子呀。裹成棉被球的我正感受着一股外力摇晃着自己,虽说刚被叫醒但我还是大致能掌握到现在是什麽状况,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陈学长在摇晃我吧?尽管知道抵抗也没用,但我却还是自顾自地赖着床。
「怎麽办……没有反应呢。该像上次一样整个人连棉被一起搬走吗?」
从学长的口吻中能得知,他是相当认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对方对於男生抱男生这点丝毫没有任何的犹豫或着迟疑,这点是大有问题的,究竟是性取向使然还是该归咎於大而化之的个性呢?这个议题相当值得探讨,但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得赶紧阻止对方这麽做才行。毕竟对方不在意不代表我就不在意,上次发生一次已经够我头疼了再来一次还得了。
「我醒了我醒了!学长早安!」
因为感受到学长正将我用不科学的臂力扛上肩,吓得我慌忙的表明自己已醒。
「嗯?醒了吗?那就好。走,我们去训练吧。特训特训!」
见我已从睡眠中醒来後,学长所幸把我从肩上放下。用那依旧充满朝气的笑容看着我说。明明才早上七点而已却不见他的脸上有一丝疲倦,以一个现代大学生而言可真是难能可贵,体育型的男生真了不起。
「虽然觉得问了也是白问,但学长你不会累吗?」
「累是当然累呀,但是因为喜欢这件事所以再累还是会去做。打个比方的话……你和那个学妹对於你们所谓的文学也是这种态度吧?」
学长思考了会儿,收起标志性的爽朗微笑,表情格外认真地对我说。的确是这个样子呢,我想正因为是再怎麽累也会继续做下去的东西才能被称之为是兴趣吧?令我反思最近的自己对於写作这件事的心境是否有了不同?也许是因为当成每天的例行公事而不知不觉中减少了热忱也说不定?搞不好正是因为这点所以最近写作的时候怎麽做都不顺心。
「原来如此,谢谢学长的开导。」
醍醐灌顶般,感觉从对方的话语中领悟到了些什麽重要的东西後,我向学长他道了个谢。
「嗯?我做了什麽吗?」
然而被道谢了的那一方却是一脸茫样不解地望着我,表情也从刚才的严肃渐渐回到那个标志性的微笑。我还以为学长刚是要给我灌些心灵鸡汤什麽的?原来只是我自己在过度解释吗?
「唉……算了。没事啦,我们去球场吧。」
「走罗!训练训练!」
原先以为他要以学长的身分给我些对於追求梦想的意见,结果却是我想太多,这不还是平常的那个羽球笨蛋吗?虽然如此,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无论在公车站时、上公车时、下车直到到了球场为止,我都还在想刚刚的那句话。
「学弟?又睡着了吗?」
见我在建筑物前发呆站立的模样,学长出声叫唤我并用手在我眼前挥了挥将我的意识从思考中拉回来。
「没事,我们进去吧。」
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市立体育馆我一边对他说一边走了进去。进到体育馆後,依旧是那样冷冷清清的感觉,偶有几名大叔在场上不快不慢地打着清闲的老人球。这空间里懒散的氛围、有气无力的挥拍声、闲置着的数个场地、和早起的疲累全部加在一起令我不禁感到有些意兴阑珊。尽管如此我还是有气无力地从球袋(学长带来的)里拿出了拍子,毕竟来的目的就是训练。
除此之外,今天也已经是礼拜五了,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学长说的那个比赛是在礼拜六,也就是明天。虽然我不是非得要争个名次不可,但怎麽说也是个比赛,要是给别人打了个0比21那还真是没面子。况且,学长对这比赛似乎是抱持着相当认真的态度,这点从他和我练习时的眼神就能看出来。所以对这位於我们社有恩的学长,面对比赛我也得拿出些干劲来练习才行。
「想啥呢?明天就要比赛了,今天可得好好练出手感才行。杀!」
见我处在思考中慢悠悠地和他抽着球的样子,学长突然大喊一声後用力打出一发猝不及防的杀球。球在空中划出笔直的斜线打进界内,从这气势看起来学长的状态是调整的蛮不错的。
关於这个击球时喊出来这件事,其实比赛场上也是很常见。在这种运动比赛气势是相当重要的,尤其是在技术差距不大的对局之中。为了方便理解而打个比方,就像以前的老卡通七○珠一样,那些赛亚人们基本是谁喊得更大声谁的战斗力更强。所以杀球的时候大喊出来基本上大家都是理解那个运作方式的,而我抱持疑问的则是这个问题的反面。既然杀球的时候大家会大喊『杀』,接球的时侯怎麽就没有人会大喊『接』呢?
「学长你才是留点干劲等上场的时候用吧,不要现在跟我打得那麽猛把体力给用光了。要是明天上场的时候腰酸背痛又没力的话可就惨了。」
迈着充满无奈的步伐走至精准落在界内的球旁,熟练地用球拍将之捞起。我边将球从手中发出边对网子另一方的人这麽说。
「不会的不会的。」
对方维持着气势上的辗压,练习的比分依旧是惨不忍睹,学长一派轻松地说着的同时依旧和我来回击着球。我很想继续回些什麽话,但无奈光只是回球就已经令我不再有多余的心力。
「手下留情点呀……我、我快跑不动了学长……拜托放慢点。」
疲於奔走於前後场的我气喘吁吁地恳求学长稍微降低训练的强度。我想要是让他在比赛前一天把自己的队友给操进急诊室的话不是什麽好主意对吧?另外就是,做为一名室内派男子我的体力实在是不堪负荷。
「那可不行,训练可没有轻松的哦。来,接好。」
又一次将我在前场击出的球挑高打回後场後,学长笑着说。那个总让人感受到朝气的笑容,此刻看上去可不那麽友善。於场上来回奔跑的我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都维持着这样的运动量。我知道训练没有轻松的。但你起码也找一个不会弄死人的吧?
「……」
不出所料,一个小时後在地上躺平,因为剧烈的喘息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要不是胸口随着呼吸而剧烈的起伏,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样子还真像具屍体。
「还行吗?」
弯腰穿过网子朝我走过来的学长看着把地板当作床的我忧心地问。
「你还知道要担心我呀?」
努力将呼吸平稳之後,我调侃着说。说真的,与其现在过来看着快挂掉用有点内咎的语气这麽问的话,为什麽不在一个小时前将训练难度降低呢?
「担心是一定担心的啊,你可是我重要的双打夥伴呢。」
「所以说为了你的双打夥伴着想,你倒是给我放点水。」
「这是两码子事,虽说我担心我双打夥伴的体力但是我更担心我双打夥伴的实力。」
「怎麽感觉被呛爆了?学长你这样讲伤害到我幼小的心灵了,也许你正在扼杀我成为一名羽毛球高手的可能性。」
「哈哈哈,抱歉抱歉是我的不对。」
我坐起身子和学长来回讲着玩笑话。但我认为他对我的实力感到担忧这点应该不假,因为在这种陈学长放水放很多的情况之下我还被操成这样。虽然其他选手的实力我们是不得而知的,但要是每个人都跟他差不多厉害的话我绝对会成为累赘。
「嗯?脸色怎麽这麽难看?」
可能我不知不觉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吧?学长察觉到我的心理状态後他看着我这麽问。
「只是怕我能力不足拖累到你。」
「比赛前别说这种话,更何况有我在。我们比的是双打,当天的体力消耗不会这麽巨大。」
学长体贴地对我说,脸上依旧是挂着如往常的清爽微笑。真是温柔的人呢,明明自己比我还要担心这个问题却能替我着想而不去说出会降低士气的话。
「那个……我们再练一下好了,让身体习惯那个球感,再半小时我们就走。」
好像是感觉到了我们两个都变得有些消极,陈学长赶紧提议再打下球。与其说是让身体习惯那个球感,不如说是藉着击球这个动作扫去心中的阴霾。
在高强度训练的专注练习下,时间流逝的远比想像快。看看表发现已经过了四十五分钟,告诉学长後他搔了搔头对我说声抱歉便带我开始收拾东西离去。在体育馆的对面我们搭着反向的公车回学校,坐在车子後排避震最差的位置上摇摇晃晃着,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学长。你这麽喜欢羽球,有没有曾经想过要进军职业呢?」
「不可能没有吧。每一个热爱运动项目的人都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站在奥运的舞台上,就连现在也是以此为梦想。首先希望能在些大大小小的比赛上面得奖,让人看见我的实力。但是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不容易……吗?别误会,我并不是在小看这件事的难度,我的意思是说学长你既有天分又十足努力,难道不是志在必得吗?」
我相信以学长的水准在比赛上面得奖不会是件难事,尤其是在单打上面,我认为他是具备争冠级实力的。
「可能我确实是有些天分,也用了足够的时间在练习上。但是别人何尝不是如此?也许我是有些天赋,但未必就没有比我更有潜力的人。我相当努力,但站在球场上的每一个与我怀有同样梦想的选手也都肯定是这麽努力。」
就跟我的投稿路一样,以前在投稿之前我确实因为自己有些写作方面的才能而感到沾沾自喜。但在一次次的退稿後我才认清自己的能力在职业水平的面前根本还没到能自满的程度,像我这种水准的作家多的是、比我更努力的作家也多的是。我一天只能产出个千来字的同时也有人能产出几万字,听起来有些消极,但不论是在努力还是才华上我确实都不足够在同水平的人中脱颖而出。
「照学长你这麽说的话,在大家实力相等的状况下又是以什麽来决出胜负的呢?」
消极的心理和不甘心的念头混合在一起,此刻的感觉不太好受。又或许是坐後座的关系有点晕车?我忍住不舒服的感觉向学长请教能够让人在同水平中被选中出列的特质是什麽。
「我想应该是……机运和信念吧。」
「那万一机运始终没有到来呢?」
「尽管毫无根据,但我相信到那个时候,信念会帮你坚持到机运来临。」
谈话一结束,车子到站了。像上一次一样我和学长在校门口告别,我回宿舍盥洗而他则是去赶他早上的课。学长刚才在车上说的话一遍遍的在我脑里回放着,在我开始胡思乱想一堆之前我想先吐槽,陈学长真是大智若愚的类型呀。
总是能答出相当有智慧的答案呢,就像个神父一样总是慈祥地微笑着开导迷途的羔羊。那个傻憨憨的笑容搭配时不时的帅气台词,感觉像是个高人呀。明明只是个羽球痴讲出来的话却比醉心於文学的我更有道理,真是令人好生忌妒呀。
「嘟……嘟……嘟。」
头上裹着毛巾走出浴室,发现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不断。看了眼显示的来电名称『诡辩尼采‧Miss.柔』後得知是学姊正在打给我。果然会有事找我的人只有学姊吗?这时候是该高兴『有女生打给我』还是该难过『只有这个女生会打给我』呢?
「喂?怎麽了学姊?」
擦拭还在滴水的头发,另一只手则拿起手机靠在耳朵旁,我接起学姊的通话。
「没呀,我只是打给你要……慢着?你那里怎麽那麽吵?」
「哦,只是吹风机的声音别太在意。刚刚结束和陈学长的训练,回到宿舍刚出浴正巧看到你的来电。」
「刚出浴?所、所以你现在是全裸呀?」
似乎是听见我刚出浴,学姊的语气有些不平稳。怎麽了?没看过别人早上洗澡吗?大惊小怪的。
「对呀,哪有人是穿着衣服洗澡的呀?当然是裸着的呀。」
扣掉头上的毛巾的话,我现在的确是一丝不挂的。
「太、太不知羞耻了!不敢置信!竟然裸着和女孩子讲电话!快去把衣服穿上!」
从电话那头传来学姊那带点害臊的声音,着急地催促我去着衣。
「只是讲电话而已又不是视讯,你那麽大反应干什麽?」
相较於学姊异常的激动,我的情绪则显得十分平稳。我丝毫也不觉得裸着身子讲电话有哪里不妥?除非我手残按到视讯通话,那就是大问题了。
「反正就是感觉不自在嘛!你想想看自己要是全裸站在我面前,那情景该有多羞人?」
「嗯……那样的话确实是很羞人呢。但我不解的部分是,这不正是你之前三番两次叫我做的吗!?一直想扒光我的你却不允许我用呱呱坠地时同样的赤裸之姿和你谈电话?」
「这个归这个,那个归那个。我扒光你那叫做取材,是为了艺术而奉献,既然是为了艺术的话那就没什麽好害羞不害羞的。」
「抱歉……您的思维我难以理解。总之我先去把衣服穿上就行了对吧。」
「对啦对啦!快去快去!」
学姊娇嗔的模样真是相当有意思,一边这样想着的同时打开桌子旁的衣橱拿件T恤出来套在身上。
「好啦,我敬爱的社长大人。小的现在已经洗的香喷喷又穿的帅帅的坐在桌前啦,请问有什麽吩咐?」
「不正经……对了,我打给你是要你记得去劝诱新生呀,记得要去漫研把人带回来。」
「呿,明明就已经有我了。学姊竟然还要我去外面帮你带男人回来,真是始乱终弃。」
「你那怨妇般的口吻是怎麽一回事?我只是要你去帮我招个人而已。」
「但是我说的却都是事实对吧?」
的确是已经有我(社员)却还要我去外面带男人(新社员)回来。
「姆……的确是无法反驳,虽然有几分诡辩的感觉存在。那麽你想要我怎麽做呢?」
哼哼,没想到能从学姊的口中听到这话。看来跟她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後我瞎掰的功力也是日渐增长呢,真可谓是名师出高徒。
「不知道呢,对於正在吃醋的我学姐你该怎麽办呢?你得自己想想看。」
「好啦好啦,别撒娇了。等你事办成了我在给你补偿哦。」
听学姊甜而不腻的声音这麽对我说,整个人都酥麻了起来。尽管不知道补偿是什麽,但是我好兴奋呀!我希望是个感谢的吻。脸颊要是能被学姊的樱桃小嘴啾上一下,要我赴汤蹈火我都愿意。
「是的,小的马上去办。」
「等等,还有一件事。」
当我打算夺门而出立马把事情办好回来摇着尾巴等奖赏的时候,学姊把我给叫住了。
「怎麽了吗学姊?」
「没什麽,就是去完漫研也要记得去学生会。把学生会长也带来。」
「不是吧?不只是叫我去带男人回来,现在还要我去带个女人回来。学姊您真是胃口大开呀,究竟心里有没有我?」
「好啦,补偿两倍。收起你那装出来的怨妇口吻吧,别再进入到讨价还价模式了。」
唉呀呀,学姊真懂我。竟然自己提出了,那我们也就不用重新跑过刚刚的流程了。
「报告是!小的立马去办。」
太好了。尽管不知道所谓的补偿是什麽,但是有两倍!所以我的兴奋也变成两倍!两倍的意思就是如果原本奖赏是个吻的话,就变成两个吻了。
原本还得犹豫该要亲在哪边的脸颊上,现在则是双颊都能各亲上一口。不过以我们之间相处的模式来看应该不会那麽顺利就是了啦……最後肯定是不如预期的,绝对又会变成那种恋爱喜剧般的无厘头发展。
一面想着所谓的奖赏最後肯定又会是擦边球或是不了了之的同时我也一面走出宿舍,朝着漫研社的方向去。基本上我想要带那男的入社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因为现在是他想加入我却不同意。而这就是谈判中最重要的一点,让状况变成别人有求於你而不是你有求於人,如此一来便能很轻松的占到优势。
并没有花上太多的时间便来到所谓的漫研社,里头依旧是充斥着许多口中谈论着二次元话题的人们。从他们面前越过,一处角落里我找到那个外观与这个地方有着诸多违和之处的金发男性。
「我等你很久了,武○游戏。」
对方把玩着手中的牌组,摆出极度丢脸的姿势耍帅。对着我喊出某知名动画的初代主角名後,用一脸希望我陪他接着演下去的期待表情望向我。
「我可不记得自己曾经是哪位古埃及的法老王。」
被那像是『想要主人手中拿的飞盘般的狗狗』眼神给看着的我则是无情的泼了他一桶冷水,丝毫没有想陪他一起闹的意思。
「呿,所以你是来干嘛的?不就是来找我玩牌的吗?陪我发下中二病也无伤大雅吧?这次我一定会打倒你,然後加入文学社。」
见我那般不领情的模样,眼前这位金毛改用忿恨的眼神望着我,随後说出那种要击溃我之类的宣言。
「不,不是来玩牌的。」
我如此答道。也是啦,从他的角度看来除了来玩牌外我也没什麽理由踏进这里。
「那你来这干什麽?你想加入漫研社?你该去找站在那的社长,找我没用。」
「才不是!为什麽是我加入漫研?你要加入我们社才对吧?我来邀请你的。」
「我……我、我!?」
「对!你你你,就是你!」
听了我的话後,对方显得一脸懵样,似是没能理解我在说些什麽。
「可是上次不是你极力反对然後在决斗中打倒了我吗?现在又来邀我是闹哪样?」
待他回过神後,充满不解的对方困惑地问。对耶,这麽说起来的话明明是我拒绝在先,现在却又反过来做出这种行动。在他眼里看来铁定是觉得莫名其妙从而感到无所适从吧?
「不要管那些啦!反正你不是要入社?而我现在也同意且来邀请你了,这岂不是个双方兼善的提议吗?快跟我走啦!」
「不行!什麽叫别管那些了?我独自一人练牌练了好久就是为了要彻底打倒你!快跟我决斗!我没打赢你之前是不会跟你走的!」
拉着这个傻蛋的右臂,我想用拖的把他给拖回去,然而他抵抗的非常剧烈甚至是人都被我拖到地上去了也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到底是有什麽好坚持的!那麽较真干什麽?那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怎麽样都好啦!
「决斗!」
「决什麽斗啦!跟我走啦!」
「不要!打倒你之前我哪也不走!」
像两个小学生一样在地上拉拉扯扯的,怪的是旁人既没看向弄出大动静的我俩也丝毫没有要上来阻止的意思,就好像这种事情在这里已是司空见惯般。也不知道该说漫研社的人们是『临危不乱能成大事之人』还是『欠缺危机处理意识的迟钝之人』。
「好啦,我去拿牌。我们都别闹了,我赶紧输一输给你然後跟我走。」
见斗不过这个身心都像小孩子的家伙後,我决定赶快走过一个形式。反正只要我输了就行对吧?那还不容易。
「不准放水!放水的话我的努力还有什麽意义?」
我哪知道你那努力到底有什麽意义?你不就只是在玩牌吗?还是一个人玩呢,话又说回来做这种事情都不觉得悲伤的吗?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牌一样在那柜子里拿对吧?」
随口敷衍两句,但那只代表我有听到而非我会照做。尽管只是走个形式但牌还是得去拿的,所以我走到上次那个柜子那里挑卡片去了。
「欸……那个。我从上次就想问了,但那时候我俩还不怎麽熟。这边这一叠是什麽东西?」
在挑卡的过程中,我的注意力又被上次看到的那叠纸给吸引过去了。随即问了问应该是这东西主人的那名金毛。
「喂喂喂!不准碰!我们俩现在也不怎麽熟不是吗?怎麽就开始乱动我的东西了?滚一边去!」
就在我欲拿起那叠大小统一摆放整齐的纸堆来好好端详一番之时,原本在一旁满意地看着我选卡片的金毛突然发狂般冲了过来将我推开并取回他的东西。
「吼!你是怎样?有话是不会好好说逆?非得要把我撞开?」
被狼狈撞倒在地的我揉着受到冲撞的肩膀,用哀怨的语气说。尽管这件事似乎是我有错在先。
「活该!谁叫你胡乱动我的东西?」
「好啦,是我的不对。那漫画是你画的吗?」
从地上坐起,边拍去衣裤上的灰尘边问。尽管之前曾说过在画画上的造诣我只勉强达到火柴人的境界而已,但我只是不会画而不是瞎,手中那叠是手绘的漫画这点我还是认得出来的。
「要你管!」
如我所想地那般,对方不怎麽想回答我这个问题。由此可知应该是被我说中了,可我不懂这有什麽好害臊的,虽然只匆匆瞥到了一眼但他画的挺好看的呀。
「也没什麽,就是想说你画的蛮好的。」
我不禁称赞对方,而这里头倒是没什麽太多吹捧的成分,我只是实话实说。
「是、是吗?这样的话再多让你瞧几眼也是没问题的啦。」
听了我的称赞後金毛瞬间变得客气了起来,将原先在怀中保护着的画稿端到我的面前,令我有些不知所措。这人也太好搞定了吧?夸了两下後原先的矜持全没了?
「好吧,那就让我拜读看看。」
谨慎地接过手中的画稿後我开始阅起这篇手绘漫画,要知道虽然我不会画画但在我开始看轻小说之前的时候会看的只有漫画书,所以想当然,我对於漫画的审美也是毒辣老到的。
我瞧瞧……人物美型,看来他擅长画这种类型的角色、线条优美、画面乾净不混乱、低俗的笑料、张力十足。总的来说相当不错……等等!低、低俗的笑料!?
「我问你哦,在我之前有人看过你的作品吗?」
「当然有呀,我曾经投稿过。」
「那他们说什麽?」
「虽然每一家出版社给予的回应都不尽相同,但大部分都是说些『感谢您的投稿,您的画工相当出色,但风格并不符合我们所需要的』之类的话。也有几家直接问我有没有兴趣转做插画师。」
看来果然是这样子呀,大致都跟我的观後感一样呢。自身绘画风格竟和创作思路起了冲突。
「那你自己认为是出了什麽问题呢?」
「我觉得是那些编辑瞎了眼。」
「不该是这样吧?我是叫你自我检讨,没有叫你人身攻击。」
「可是就真的呀,我画的比他们家出版社的画师还要好上许多。但他们死活就是不接受我的稿件,这到底是为啥?」
也许一方面就是因为你这不可取的甩锅态度吧?但我看这人好像真的不知道问题在哪,尽管如此明显但我还是稍微对这个人提点一下好了。
「你看你画的这个美型男主角,看上去风度翩翩且又是一表人才,画得很好对不?」
指着这叠稿纸的某处,然後挥手示意金毛站过来我旁边。
「好啦好啦,就别夸我了。讲重点。」
「咳咳……画得的确是风度翩翩又一表人才。可为什麽他下一秒就开始脱起裤子开黄腔了?」
那种怪异的感觉就像是在卤肉饭上面放冰淇淋一样,做这种事不仅毁了冰淇淋也毁了卤肉饭。这已经不是尝起来如何的问题,而是光看就令所有人都认为是在暴殄天物了。
「因为这就是我所喜欢的风格呀,从小就相当喜欢蜡○小新、乌○派出所之类的搞笑漫画。如今有能力从事创作,自然也是朝着自己喜欢的类型去发展。」
但那个类型在台湾很难发展!虽然很想冲着他的脸这样吼,但细细想来他的状况又和我有何区别?我们都是埋头做着自己想做却不被市场所广泛接受的作品。
以前认为那些畅销创作者很厉害『能将一整个作品呈现出来』,但後来才发现那些创作者之所以厉害是因为它们『能将一整个作品呈现在你眼前』。在此之前,那作品和那作者得经过多少双眼和被从多少个角度去检视这点是我早期不曾去想过的。出版方审查、是否为市场所青睐的风格、作者自身拥有的头衔、贩卖的通路、宣传的方式、受众买单与否……得经过种种的考验才能去成就一本畅销书。事实上在这个商业社会里其实『创作』很容易,真正难的是『销售』。
「欸,你怎麽一听到我喜欢搞笑漫画就发起呆了?」
见我好一阵子没有回应,金毛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随着视线内进入了他那以男生来说稍嫌有点纤细的手指後,我回过神来。
「没什麽,想事情想出神了。」
「该不会我的笑点太难理解了所以害你想过头?告诉我吧,我能改。」
「才不是!就你这种幼稚园等级的笑点怎麽可能会有人看不懂?」
「也就是说我的梗全年龄都能理解罗?好啦好啦,别夸我了。你不是还要去选牌?你们社应该还缺人才对吧?」
虽然我并没有夸你的意思就是了啦……但你想要这样去理解也不是不行。总之我赶快弄好我的牌後输一输就能带他走了,这可得快点才行,晚点我还得赶场去会长那边。
「好啦好啦,决斗!」
选完牌後我像上次那样拿着临时组成的牌组,在椅子上坐下。
「不准嫌麻烦而放水哦。」
金毛边坐在我的对面边说。
「知道了知道了。」
说是这样说,但我一定会用力放水的,毕竟我现在没有时间在这跟你耗。
「那麽开始吧。」
决定好先後顺序,由对方先开始。经过五分钟後……
「不会吧!为什麽你又凑齐了黑暗大法师?」
睁大双眼,我的对手撑大了双眼惊恐地问。
「你问我我哪知道?我也很想问!反正也结束了,你就跟我走吧。」
过程是这样的,一如既往地游戏由金毛开始,就像上次一样秀出了精采的操作,打出了近乎掌握局面的连招。然後轮到我的回合,後攻玩家有多抽一张牌的权利。
抽……抽牌!在我抽起手牌的时候,奇蹟又一次的出现了。我又满足了特殊胜利的条件,还真是不讲道理的好运呢。
「太扯了,怎麽会有这种胡来的运气。」
「就连我自己也不信,这样的事情竟然有两次。」
「我不会认同的!下次一定要打败你!」
说完,因无法承受失败而变得歇斯底里的这位兄弟,在对我抛下这样的话後夺门而出。漫研社的人见状依然是没什麽反应,定力是真的好。
「那麽我就先告辞了。」
眼看我的任务正以失败告终,任务目标也从眼前消失。现在自然也没有理由再待在这,因此我向漫研社的社长打了个招呼後也离开这个地方。话又说回来,那人到底是要跑去哪里呀?不管他了,我有预感他早晚都会进来文学社。那麽就先去学生会室搞定会长那边吧。
学生会室,是个我没什麽机会过去的地方。但若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位在第二栋教学大楼吧。在脑内厘清了目标地点的所在位置後开始步行,因为我们学校的校区面积也称不上大的关系,所以没几分钟就到了。
望着眼前写着学生会三个大字的门,我开始有些犹豫。虽说是遵从我家上司也就是那个傻里傻气学姊的指示来到此地的,但我进去里面究竟该说些什麽?这样突如其来的打扰,假设今天我跟会长是熟识的友人就算了,但不只不是如此,更可以说她似乎对我有些成见。
该是敲门还是不敲门呢?心里拿不定主意。总之我先开个门缝看看,欸?里头竟然没人?那就走进去等会长过来吧。
「不愧是会长呀,这种有条不紊的感觉。」
乾净的地板、整齐摆放的会议桌椅、一尘不染的柜子、柜内依年份划分摆放的资料本,见着这空间内的整洁我不禁感叹道。跟社柜里什麽东西都放的我社相去甚远,这种人真的有办法被说服加入我们吗?
然後是放有写着『学生会长』立牌的桌子,如同这个空间一样,这个属於她的办公桌自然也是那般地有条不紊,许多堆叠摆放的文件能看出会长她平时有多忙,各种活动的签呈、经费的规划、活动人员的部署……几乎所有关於系会、社团的文件都得送来这里给她过目,真是相当忙碌。而这些公文的旁边一小叠大小远不如其他文件的纸张吸引了我的注意。
这种大小加上光滑的材质,这是张照片。背後写上了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家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会长的名字是锺家瑜,换言之这张照片就是会长的没错了。
将照片翻到正面,这是一张风景照,拍摄的地点则是我们学校的操场。虽然光圈、镜头、快门、角度……那些专业的东西我都搞不懂。但我认为这张照片相当棒,捕捉到了黄昏下操场的美丽。退一万步来说,光是能把我们学校那坑坑巴巴、数年未曾整修过的操场给拍的好看这点就已经相当了不起。
其他的照片也大多都是拍摄校园内的场景和这附近的地点,也都拍得很不错,它们的署名清一色的都写上了会长的名字。好厉害,这些全都是她拍出来的吗?
「请问……你在我的办公桌前干嘛?你是文学社的李同学对吧?」
在我端详着眼前绝美照片的同时,一道悦耳动听却充满威严的女声冷不丁地打断了我。抬头一看,一位身高不高的美少女双手叉腰地站在眼前睨视着我。
「会、会长!什麽时候进来的?还是如往常地那般悄无声息呢。」
被那忍者般的步伐和其突然出现的事实给吓着的我惶恐地放下手中的照片,不得不与这位娇小的美少女对上双眼。
「不,我有敲门。只是你没听到。」
会长对我这麽解释道,但对我的不屑眼神却依旧没有收起来。我必须说敲门声是真的没听到,也不知道是因为看照片看入了迷还是因为她的敲门声跟脚步声一样近乎没有的关系。
「我说……会长啊。虽然不知道你是来自哪个忍村,生活在现代社会里就算发出声响也是无所谓的哦。」
我用客气的口吻对着眼前这人如此叮嘱。不管怎麽说我还是希望她能改掉那个毛病,不然对别人的心脏实在不太好。
「你在胡说些什麽,什麽忍村?我就是货真价实的现代人,只是习惯不发出大声响而已。」
闻言後会长澄清道。不发出大声响?礼仪的关系吗?这麽说起来像会长这样优秀的女性就算是哪户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确实也不意外。
「比起那个,你尚未回答我的问题。在我的办公桌前做什麽?」
「没什麽……那个……就是有点事来找会长您。」
「不会又是要来拉我入社吧?那是不可能的事,你可以请回了。」
真不愧是会长,我话都还没说上几句就知道我要来干嘛,不仅如此还立马回绝。虽然灰心但我不能就这样打退堂鼓,今天已经失败过一次了,要是一个新社员也没带回去的话就无颜见自家社长了。现在就是我负起责任的时候,尽管狗屁不通但副社长的副就是负责任的负。
「别这麽说嘛,也许比你想像中的好玩。」
「你指的是跟玩偶演偶像剧吗?」
「拜托了……唯独就那件事情还请您忘掉。」
「还是说是柜子里的赌具?学校是禁止赌博的哦,光凭这点就能现在让你们废社了呢。」
「也不是指那个,话说明明来过的时间都很短暂。怎麽会注意到藏在柜子里面的东西呀?」
我记得我还藏蛮里面的说,到底是怎麽露馅的?作为一名忍者的侦查能力?不对,为什麽我一直下意识地把她当作忍者?
「还是指在社办跟倾慕的学姊两个人卿卿我我?」
继续用调侃的语气,会长说道。
「你怎麽会知道我倾慕於学姊?不对!才没有卿卿我我!」
「不管怎麽说,我是不会加入你们那种立意不明确也没有实际活动的社团的,李同学你可以请回了。」
「才不是!我们有实际活动……吧?」
我驳斥道。自己的社团不断地遭到否定,就连我这种性格温吞的人都不禁感到了一丝恼火。
「吧?那你倒是说说看。」
说到一半的时候我就连自己都心虚了起来,而看着我的会长除了加重眼神中的不屑和责备外也用质问的口吻问。
「我很认真的在投稿,这以文学社来说算是很正经的社团活动对吧?」
「那有过稿过吗?」
「不……很抱歉。没有呢。」
会长的问题简直可说是直击了我的痛处。我的确是投稿不断,但要说结果如何的话,那可是惨不忍睹的全灭。
「这样呀……感觉好像提到不该提的东西了,不好意思。」
大概是见我表现出有些心情低落的样子,会长语气中开始带了几分愧疚。搭配上那个身高看起来就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模样有点可爱。
「不会啦。没什麽好抱歉的,是我自己实力不足,写不出能卖钱的书。」
我说的是事实,对於想要商业出版的人而言怪东怪西也没用,如果没能写出有经济价值的书自然是没办法诞生的。
「是呢,要把兴趣昇华成职业真的很困难呢。不觉得去追求那样的梦想很不实际吗?停留在兴趣的范畴自娱自乐不是很开心吗?」
听了我的话後会长一次性地对我丢出了许多问题。
「但我看你拍的那些照片并不像是打算满足於自娱自乐呢,你其实也很想将兴趣提升到另外一个高度对吧?」
其实她问的那些问题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回答,於是索性将问题抛回给对方。对於我而言兴趣就是想做的事,而就目前而言也想一辈子做下去。我认为有能力拍出那样漂亮照片的会长是能理解我这种想法的。
「你、你这个人怎麽乱看别人的东西呀!忘掉!把你看到的东西都忘掉!」
当我一提到桌上的照片会长的表情就不如平常那样淡定了,胀红了脸急忙把桌面上的照片收进抽屉。这模样倒是挺新鲜的,既没了平常那股高冷的感觉又多了份亲切感。
「那个……不管怎麽说随意翻看你的东西是我的不对,但我觉得会长没必要感到害臊。那些照片拍得很好。」
就像那时我称赞了漫研那金毛的画技一样,对於会长摄影能力的肯定同样也是我发自肺腑之言。
「不,这种东西根本没有意义。最终能够走上职业并以此养活自己的人少之又少,对未来一点帮助也没有。」
听闻了我的赞美後,会长并没有为之眉开眼笑。反而是脸色又阴沉了下来,看上去有点伤心地说着。
「嗯,也许是这样子没错。」
「还以为你会反驳我呢。」
对於会长极其消极的发言我给予了认同,她听到後反倒略感惊讶,紧锁的眉头也稍微纾展了开来。
「大致上就跟会长你说的一样,能成就梦想之人少的可怜、没步入职业前就一点价值也没有、就算侥幸混了进去也不一定能够温饱,完全就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麽还愿意像个傻子一样去努力呢?」
只见听了我回答的会长好似又冒出了更多的疑问,靠了过来一脸不解的呆望着我。说实在,被这种等级的美少女近距离凝视令我不禁感到有点害羞。
「怎麽说,正因为是喜欢的事情所以才有办法这样去做吧。也许努力数年後的结果依旧是徒劳无功,但起码会让你在老的时候有个可以诉说的好故事。」
我的回答和陈学长那句『信念会帮你坚持到机运来临』不同,我认为即使机运不曾降临努力也必定有其意义,就算失败也铁定能被我写成一篇好文章。
「虽然现在的你是这样说着,但你不担心也许有朝一日年迈的自己可能会因此後悔吗?」
会长继续追问着。到那时会感到後悔吗?不能说不可能呢。
「嘿嘿嘿,也许会吧。但我不想因为没做过而後悔,做过之後再後悔起码能不愧对於自己。」
我傻笑着回话。我觉得比起失败了的後悔,没去做的後悔应该更重。
「真是傻子呢。」
莞尔一笑,会长她对我露出了带有些许无奈的表情说。
「是呀,很傻吧。但我希望会长如果有那个意愿的话,请尽情地去摄影吧,不需要怕傻因为有我在所以你绝不会是最傻的那一个。」
边摸了摸会长的头边和她这麽说,我希望她也能好好追逐自己所想要的事物。拥有这麽好的才能却将之埋没实在太过可惜了。
「唔……唔……」
只见会长脸颊发烫、双唇微颤、一语不发,此时从手心传来的温度令我感到极度尴尬。啊啊啊啊!刚刚灌心灵鸡汤时说的太有气氛一不小心手就碰上去了,绝对会被认为是趁机偕油呀。
「呃、呃呃,我走罗会长。请好好考虑一下加入我们社的事情,告辞告辞。」
看她这副模样,等等八成是要发飙。我还是趁着能逃的时候赶快逃,从讲完话再到退至门边大概只花了两秒吧。如风一般的神速,我用我所能做到最高的移动速度离开学生会室。
搞砸了!完全搞砸了呀!这回去得怎麽交代?两个新社员我都没能招进来。一定会被废社的!
因为不敢回去见学姊,所以我索性就回宿舍睡去了。明天还得跟学长出去比赛,所以她应该能体谅我吧?顺带一题,回去的路上我的电子信箱来了封信,用手机查看後发现又是一封退稿信,代表这八周的等待又白费了。怎麽感觉最近诸事不顺,不论做什麽都一直在失败的样子?不会水星逆行或犯太岁什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