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雨，我们的行程因此延迟了一些。
我蹲在路旁观察蜗牛、蚯蚓和马陆，因为牠们在雨後跑出来，身上都湿湿黏黏的。一开始飞段也跟着一起看，可是他很快就对它们失去兴趣。
前辈们走的稍微远了，我再追上去。
反覆了几次，飞段突然大声嚷嚷：「看到了，在那边！」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远方山丘上有一栋和式宅邸，似乎占地不小。
「那是委托人的住所吗？」我问，觉得十分新奇。
「嗯。」角都前辈应。
门口守卫只有两个，其中一人接过角都前辈给的身分证明，另一人进去宅邸请人。接着，有一个身穿深蓝色和服，一看就是个领事的人随即出现。
「主子恭候诸位多时了，这边请。」领事说。
在外面看只单纯觉得这栋宅邸很大很气派，进去之後才发现──
地板被打亮得金光闪闪、每一扇拉门上都绘着繁复的浮世绘，转角摆着贵重的青花瓷、兰花……还有其他更多我叫不出名字的好东西。
豪宅……是豪宅……之前只光听客人描述，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豪宅啊！
我几乎是张着嘴巴来到主厅。
「嗯……？这些人是……？」
一个白白胖胖的男人从床榻上坐起身，动作虽大但还算矫健。他身穿华丽的和服，上面图案似乎是麒麟、或是龙？
领事恭敬地弯腰介绍道：「主子，这几位是『晓』的代表，上个星期由您亲自委托来剿灭窃贼五人帮的。」
「晓？好像有这麽一回事……」男人搓捏着他的翘胡子，从旁边的柜子上拿起一把摺扇，打开後把图案部分朝向我们，缓缓地搧了起来，很惬意的样子。
领事转过来向我们介绍男人：「这位是身价上亿的富商、宅邸的主子以及你们的委托人──干支大人。」
哇，『上亿』耶！我的存款连一千两都不到呢。
「宅邸的警备似乎少得异常……看来目标已经来过了？」角都前辈直奔重点，约莫是等得不耐烦了。
「卓越的观察力！」干支大人瞪大他的小眼睛，惊喜地阖上摺扇指向领事，「快，和他们解释来龙去脉。」
「遵命。」领事颔首。
「昨天傍晚，窃贼五人帮趁着雨势稍歇潜入宅邸，偷走了主人的珍藏──市值六百万的黄金面具……」
「被偷走了？」我惊呼。
可是总觉得不对劲。
啊，是气氛不对！如果六百万两的宝物被偷走，那主人一定会很着急吧，怎麽可能有这种一派悠闲的氛围呢？
果然接下来就听见领事说──
「幸好主子英明，他们得手的是仿制品，真品还在我们手上。窃贼五人帮中了我们的埋伏，寡不敌众只好逃之夭夭，而我们的警备则是连夜追击，这才造成了警备短暂空缺的情形。」
「他们身怀绝技，偷遍大江南北，层层保护也阻挡不成，更无人有本事将他们绳之以法……於是我决定雇用你们这种佣兵──也不用抓，直接杀了他们便可，一了百了。」干支大人云淡风轻地说。
「任务里仍然需要确保宝物不被偷走……既然如此，我们要求加收宝物本身价值的一成费用。」角都前辈交涉中。
「合理，允了。」
这就是有钱人吗？六百万的一成，六十万──我目前积蓄的两百倍──不到几秒就被转手了。
「盗贼们也不是笨蛋，一发现得手的是仿制品，有很大机率还会折返回来。」角都前辈很满意干支大人的乾脆，语气缓和许多。
「所以我们要守株待兔吗？」我小声问前辈。
「不……这叫『瓮中捉鳖』。」他回答。
「那你们就留在这里待命吧。」干支大人随兴地说，让领事带我们到一间和其他地方相比之下『比较普通』的客房里歇息。
等到领事一离开，我和飞段立刻大大吐了一口气。
「哈──自从进了这栋宅邸就被钱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飞段坐到地上，非常没有形象地双腿开开。
「我也这麽觉得……」要是不小心弄坏任何装饰品，或许一辈子都还不起吧。
「……」我们两个才刚坐下来，角都前辈却走向拉门。
飞段叫住他：「角都──都已经赶了两天的路了，你就不能先好好休息一下吗？」
角都前辈拉开门，斜眼看我们，「……要不要跟上随便你们。」
他走了。
我和飞段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起身。
「走吧。」
我们绕着大宅外围缓慢行走──附加一个紧跟在我们旁边的守卫。
角都前辈主要是在观察宅邸外观，应该是在模拟盗贼们可能的入侵管道。飞段跟着他，时不时说几句话──但主要都是在抱怨。
我则是抱持着欣赏的眼光到处看。
我发现不只是宅邸，就连四周种植的树木都有经过挑选，树上开着一簇簇金黄色的花。因为昨天下过雨，洗刷过後的颜色更加明亮，地上还铺着一层被雨水打落的花瓣，非常美丽。
花的金黄让我联想到地达罗前辈的发色，又进阶想起蠍大叔。如果这两个时常把『艺术』挂在嘴边的人在这里，一定会为宅邸的美驻足上大半天吧，他们没有眼福真是可惜……
来到西侧的时候，美感的延续突兀地断掉了：这里的树歪歪扭扭，树枝连着花朵被折断，乾掉的泥地上残留着打斗的痕迹和杂乱无章的脚印。
这应该是盗贼们逃跑时留下的……
「……」前辈们正和守卫讨论着事情，我就自己去观察。
我比对了一下鞋印，觉得有点奇怪。
「这个鞋印怎麽跟我的差不多大小，难道盗贼们的身高都跟我一样矮吗？啊，这边也是！」像是玩上瘾一般，我跟着鞋印分别走过五个逐渐岔开的方向，过了好一阵子才回到原处。
「你跑去哪里了？」角都前辈板着脸问我。
「前辈……好奇怪。」
「什麽奇怪？」他顺着我的视线看向鞋印。
「可以给我看看盗贼们长什麽样吗？」我想说出我的判断，可是又怕出错，只好先跟他要悬赏照片。
他很快就从悬赏册里搜寻出来。盗贼共有五人，名字分别叫甲、乙、丙、丁、戊，长相都偏向粗犷，体型有胖有瘦、有高有矮……
真的很不对劲。
「为什麽这个脚印的大小会跟我差不多？他们都是大人，脚丫子应该都比我大吧？」我问。
「哼……还以为你要说出什麽独特的见解……」角都前辈走到脚印旁，「昨天下雨，他们离开时泥土还是湿的，留下了印记；今天泥土乾了、变得紧实，脚印理所当然会缩小……」
「原来是这样啊！」我受教地把前辈的话记进脑中，「但是，前辈──」
「？」
「不同的五个人、五个方向的脚印不可能会长得一模一样吧？」
「什麽──？」他十分诧异，飞段和守卫也被吓了一跳，立刻跑过来察看。
「真的……是同一个人的脚印！怎麽会这样？」守卫错愕地喊。
「是分身术……！伪装成五人早已离去的假象，其实是由一人控制另外四个分身逃走以诱敌，其他四人则是藏身於宅邸某处，伺机行动……」角都前辈分析道，「哼，我们被摆了一道啊。」
「窃贼好笨喔。为什麽他们不要一人做一个分身，控制分身逃跑就好？这样他们五个人就都可以留在宅邸里了啊，而且也不会因为都是同一人的脚印而被识破。」我会这麽问，主要是想听角都前辈的想法。
「分身不能离本尊太远……有条件限制，他们至少需要派出一个代表当诱饵。等到距离拉开後，就算分身消失、诡计被察觉，警备也来不及赶回来……等等，这麽说……」
我惊呼：「他们快要开始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