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重寫)Echo與Narcissus的時間Ⅱ — 二十一-1*

正文 (重寫)Echo與Narcissus的時間Ⅱ — 二十一-1*

海玫慢慢走到连接河堤的十字路口,她答应今天和以澄看电影。

在等待过程中,她习惯性张望周遭,没多久,以澄从右侧的对面街道走来,他的

身高和外貌很显眼,以澄对她笑得很温暖,海玫回以一个浅浅的笑。

「怎麽啦,气色有点糟。」

「没有、没事,我们要怎麽去?」

海玫知道以澄灵敏,害怕自己在他面前会轻易把一切吐露出来,摇头笑着转开。

但是以澄无法跟着海玫忽视她的忧郁。

出了电影院,两人在百货业群聚的规画区街道上走,以澄像往常一样放慢脚步

,仔细而不露痕迹地观察身旁的人;海玫不至於心不在焉,却比往常还要迟钝,要

往哪走、在看什麽都不知道,等她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进一间名牌旗舰店,

正要转头找人的时候,就看见以澄站在她後头,耸了下肩膀,带笑看她,温柔中挟

杂一丝促狭。

以澄拉着她走出店外,在街边的石凳坐下。今天是平日,逛街的人潮少,少了

街头艺人的表演,乾净的大道上多了冷冰冰的清净。

「他又欺负你了?」

海玫知道他指的是令岩,抬头看他,露出一点无辜:

「不,他什麽都没做。」

「嗯......他女朋友?」

「没啦,他女朋友好一阵子没烦我了。」

海玫低头伸了下脚背,没再说话,以澄感觉得出她很想开口,静静等她。

「以澄......那个、你觉得,<B>公关</B>......都在做什麽啊?」

海玫问完脸马上一阵发麻,这问题她怎麽开得了口?她朝夕和令岩相处,这答

案没人比她清楚了,但这些事情她从不过问令岩,也没兴趣知道啊;海玫吞了下口

水,艰困地像把嫉妒吞下肚。她越来越在意令岩的言行和心情,他和女人、客人之

间怎样互动,这些她都想像过,但内心深处的某个机制永远会在她情绪变质前,自

动切断这些不快乐的想像。

她又不能问阿沪,简直自寻死路。

以澄没有讶异也没有疑虑,他将手搁在翘起的右腿上,海玫发现他的手惯性地

呈现叼菸的手势。

「陪酒啊,逗女生开心啊,贩卖感情啊,有些还包含上床;看他做什麽罗,」

以澄透过余光瞥见海玫的脸,她微微咬着下唇,神色变得比方才还要难看。

他嘴角泛起不易察觉的笑意。

「流返在不同客人之间,亲昵行为应该少不了吧?」

海玫忍不住又吐出一句,听起来不像问句,像积压已久的心事。

「当然啊!简单来说就是付费情人啊,我周遭有朋友在干这行,说真的没有一

两招很难混下去,」以澄察觉到海玫的眼神多了丝专注,往後耸了下肩,双手撑到

石椅後缘:「我在他生日那天去探班,店里帮他办了超盛大的庆生派对,客人都会

在同一天上门找他,整个很热闹;我朋友其实酒量很好,也很会闪酒;但那天玩太

嗨,情况根本失控,就喝醉了。」

「最後我看着他绕着店里一圈又一圈,把每个女人全抱起来热吻一遍,她们爽死

了,每个人光吃他的口水就醉了。」

以澄瞥眼,不知道是被他露骨的言词惊动,还是已经想像出那样意乱情迷的场景

,海玫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地很不堪,好似被他搧好几个巴掌。她全身僵硬麻木,那双

眼被某种太过溢满的情绪扰得震荡不安,哆哆嗦嗦不知所措,随时要漾出两汪池水来。

以澄朝她坐近了一点,低头探望,轻轻地在耳边呢喃:「怎麽突然问这个?你遇

到什麽了吗?」

「不……没什麽啦……」

海玫摇头,头发甩动轻轻碰上以澄的脸,没意识到此刻他们有多近。

「<B>……是你室友吧。</B>」

以澄进一步地探问。

海玫身子拱了一下,终於点下了头。

在他面前,好像除了点头承认外,什麽都不能做。

以澄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张望了下四周,才又将视线转回海玫身上。

「我其实一直有个问题很想问你,小玫,你是不是……」

「走吧,我们走吧。我该回家了。」

海玫起身,回头慌乱地笑,像什麽都没发生过。

海玫早早回家,等令岩回来。

方才电影演了什麽她根本不记得,她的脑海被令岩上班的画面占满,这些画面光

用想的,造成的伤害也够冲击了。海玫忍不住後悔没事问那问题,还轻易透露她的心

事。她僵坐在沙发上,恨不得把这些奇怪

的画面全部甩掉,没想到却连令岩最初的模样也被勾勒起来,盘据她脑海。海玫忍不

住讨厌起自己,胡思乱想、神经过度,甚至多管闲事,她想起今天令岩看见她吃醋时

的眼神,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待她回神,发现身子都坐僵了,搓了搓手臂,起身去烫西装。

铁门开的时候,海玫正好拖完地,她直起腰朝玻璃门看去,先看见一只苹果绿的

脚尖出现在绣铁门边,小蝶的身影晃了进来,时髦的妆容已经有点浮脱,没办法服贴

玩了一整天而疲累变形的脸庞。

小蝶进来,正巧看见海玫撑着一只拖把,头发因不停打扫变得毛乱,手还扶着腰

的狼狈模样,她的脸瞬间又升起占上风的得意,大摇大摆踏了进来。

海玫冷下脸,为了不让地被用脏,只好拿鞋去给小蝶换上。

没多久令岩跟着进来,他就没这麽狼狈了,但脸庞略显疲态。

「吃了吗?」

海玫淡淡地问,听不见情绪。眼角瞥见小蝶直接瘫到沙发上,短裙被脱下的皮包

撩到了大腿根部,露出包着透肤丝袜的腿,若隐若现的肌肤光泽显得双腿更加赤裸,

她告诉自己不要去看。

令岩脱下大衣和围巾,看都不看小蝶,迳自走去房间:「你买什麽就煮什麽,

记得煮汤。我今天想喝萝卜,炒菜的话炒辣一点。」

海玫低头弄着旋转拖把,只点头没吭声。没多久她抬起头,看见令岩还站在她附

近,用冷淡逼迫的眼神瞅着她。

「知道啦!」

海玫哼了一声,他这才走了进去。

其实海玫看见进来的人是小蝶後,松了一口气。

她想令岩今天应该还是和小蝶出门,只是嘴上不这样讲而已。像往常一样,只要

小蝶在,海玫便把厨房的门关起来,专心做菜。

吃饭时她把头低得老低,这次没有阿沪在中间缓颊,海玫只想快点把饭吃完,叫

自己忍住别去听小蝶和令岩的谈话。明明同坐一张餐桌,两人却无形间将她排除在外

,他们的话题每一样都令她陌生,例如小蝶的姊妹跟L的花边又闹上报纸、要选哪一

家的春季新品参加M的聚会……海玫静静吞饭,感觉像回到大学时代和同学吃饭的场

景:孤独、尴尬、安静、不甘寂寞。

於是海玫也同大学时代一样,不久便默默起身,低低讲一句「我还有课,先走

了」,接着腼腆的溜离饭桌。只不过这次说的是「我吃饱了」。

令岩不是她的大学同学,自然注意到她的举动,他停下拿碗筷的手,仔细瞧海

玫的离开,这举动再次成功让她不安无措。海玫拨了拨刘海,像抹影子一样逃进房

间。

她好不想承认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晚饭後,令岩窝在沙发,小蝶卷起海玫惯用的毛毯倚在他胸膛上,不时钻一

下、动一下地撒娇,身子蜷得像只猫。

「欸,小岩,我今天可以留下来吗?」

「可以啊。我去别间睡。」

「为什麽!?」

「我想一个人睡一张床。」

「不要嘛──我很瘦的,绝对不会挤到你,人家今天就是不想一个人睡才来找你

啊……好不好嘛……」

「你还有别地方可以去。Lucas家今晚不是有派对吗?」

令岩亲了下小蝶的额头,没有正面回应。

「那你留我干嘛!?」

小蝶甩了下被子,打在令岩身上。令岩露出了讪笑:「这样看电视的时候,才

有抱枕取暖啊。」他拉下小蝶的双手,朝她脸颊偷几个吻,小蝶被吻得又羞又喜,

钻回他身上打闹。

令岩低头凝视小蝶的头顶,人造的鼻子微微突出她额缘,他常觉得自从小蝶装

了个对她来说气质太难驾驭的优雅鼻挺後,整张脸就变得很不协调,就像一个高雅

的个性硬安装到她身上,那优雅和一团浓艳纵慾混在一起,显得整张脸有种无所遁

从的不自然,不过除了他和阿沪以外,其他人都觉得很好看。

「我去一下厕所。」

令岩动了下身子,推开小蝶,他将皮包抽出来轻丢到小蝶身边。钱包趴一声像

书一样敞开。

小蝶看了一眼,转头看电视。

令岩出来,余光捉到小蝶仓皇将皮包放到沙发上,姿态心虚。

「果然好奇我有没有钱吧?」

「才不是呢!我才不在乎,又不靠你养!」

小蝶高哼一声,缩起双脚。

「喔?那就是想看皮夹里放谁的照片罗。」

令岩坐下,在小蝶面前摊开皮夹,有意无意地翻弄。

「根本就没照片,你骗谁。」

「所以还是看了,还看得很清楚。」

令岩促狭得笑了,小蝶羞愧得满脸通红,视线却离不开皮夹。令岩从里面翻出

一张卡片:「你一定很好奇我的身分证,不过你已经是个例外了,根本破坏『客人

不该知道公关真实资料』这项规矩……」小蝶扬高下巴:「谁叫我们以前就认识?

还是前男女朋友呢!身上有什麽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她得意地笑几声,倚回令

岩身上,想藉机瞄清楚身分证,可惜他已经把卡片收回去了。

「既然都看光了,那你还有什麽好奇的?」

「欸……唔……」

小蝶被令岩的问题堵住了,支吾别扭。

「<B>配偶栏?</B>」

令岩笑笑地直戳进小蝶心里。

「嗯……」小蝶心虚地眨了几下眼,来回溜看,「我就不相信还没如果没跟你

有任何关系,怎麽可能跟你同居这麽久,所以我想说你们是不是……」

「你怎麽没想过,有可能<B>就是有</B>这种可能?」令岩对上小蝶双眼

,耸了下肩膀。

「不可能!要嘛她就是喜欢你,用结婚来绑住你给她的不安全感;要嘛她就是

同性恋,根本没有交男朋友的打算!」

小蝶执抝地回瞪令岩,理直气壮。内心暗喜地发现他重新翻开皮夹。

「拿去吧。」

令岩抽出身分证,力道过猛,抽出瞬间连带飞出一张大小相等的纸片。

小蝶焦虑地接过来检查,令岩看了眼落到他腿上的东西,没有动静。

配偶栏是空白的。

小蝶的神情不知是松口气还是失望,将身分证还回去,注意到令岩腿上有张相片

,好奇地拾起来看。

那是一张被剪过的相片。和名片差不多大小,恰好框住里头一对男女。男生在前

,侧身坐在沙发上,伸展的修长四肢几乎占满整个画面;一手搁在沙发扶手,一手拿

菸,菸杆彷佛随时会从他指间掉落。男子斜侧脸面对镜头,偷拍瞬间捕捉到男子平时

的样子,邪气率性,放荡不羁。

相片中的女主角相对下就像躲在男生背後一般,静静地侧坐在後头,只在空隙间

露出上半身。女孩的脸很年轻,大约十七八岁,侧脸散发着淡淡的忧郁,她拿着玻璃

杯吸饮料,捏着吸管的手和男生夹菸的手上有对款式相似的戒指,透露出之间的亲密。

小蝶动也不动地瞪着手中照片,捏着相片的指尖越来越紧白。

她认识这对男女。

「<B>海玫!!!</B>」

小蝶颤抖地爆出一声高亢愤怒的尖叫。

「操你妈的!<B>给我出来!</B>听到没有!?<B>出来!!!</B>」

小蝶跳了起来,变了个人一样冲去海玫的房间,对着房门又踹又捶又跳又叫。令

岩默默跟上。

海玫被突如其然的躁动吓了一跳,迟疑地开门,小蝶快气哭的扭曲脸庞映入眼前

,眼球愤怒地胀成了粉红色,一看到海玫,就大力推了她一把。

海玫往後踉跄,手连忙撑住旁边的书桌,错愕看她:「你干嘛!?」

小蝶对海玫动粗後,就被令岩从後头扣住,但她仍想尽办法扭动身子尖叫:

「你还敢问我!?<B>你这表里不一的贱货!破麻!!</B>为什麽我的男人都跟你

有关系!?你干嘛老是阴魂不散缠着我的男人,为什麽!!」

「你发什麽神经啊!?谁跟你抢男人啊?你有病吗?!」

海玫瞪大眼,嫌恶地後退一步,瞥了眼後头神色别有深意的令岩。

小蝶气呼呼瞪着海玫,牙齿恨恨地磨着,迸出愤怒的控诉:

「你说过不喜欢小岩却跟小岩同居,还跟他这麽亲近,这就算了,<B>没想到你

居然还抢走我的阿顼!!!</B>」

海玫听见这个名字,身子瞬间僵硬,脸庞刷地一下变成惨白色。

小蝶看她愣着不动,气愤地把手中的相片砸出来,相片无足轻重地旋转,飘落到

海玫脚跟前。

海玫低头看了一眼,浑身血液顷刻被抽空。

「你跟他到底什麽关系你说啊!??」

小蝶的声音变得好远好远,远到像从山谷上的边缘传下来,而海玫在谷中失速地

拼命下坠,除了心中不断回荡的话语,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可以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吗?你这样痛苦,同样让我很痛苦。

小玫,一直追问她的事情对你有意义吗?

……我不相信这样的我你还能爱。你能拿什麽证明?

小玫,你不要再……

海玫深吸一口气,想把自己濒死的肺部张开。

「…他是我爱的人……」

近乎无声的言语断断续续从绝望的深谷中传出来。

他是我这辈子唯一…<B>唯一深爱</B>…的人……

小蝶瞋目瞪着海玫,海玫浑身剧烈地抖,好像下一秒随时会瓦解崩塌。

「他是我唯一的男人……」

海玫抬起脸,怨恨、委屈、愤怒、悲哀和绝望一并在脸上崩溃绽放,那张脸让眼

前的人都被震慑了,有人从她单薄的肉身挖出那个最深沉绝望的伤口,永远癒合不

了而又被挖开,她的痛楚因此开始渐渐蔓延、感染周遭的所有人。

「为什麽是你……?」

海玫的声音开始嘶哑,发出哭腔,僵直的手握起拳头来,抓皱整个裙摆:

「<B>……阿顼居然为了你放弃我!!!</B>」

海玫哭吼,绝望爆了出来;原来一直以来所有的屈辱和痛苦都源自於这个早就认

识的罪魁祸首,她哭得发出野兽的低吼,使尽全力打了小蝶一巴掌。

小蝶没料到海玫是这副反应,傻楞楞的僵在原地,看着海玫像屍体一样渐渐萎靡

到地上,跪成一团崩溃大哭。

「……居然是你……」

唯一变回平常声音的是这一句,纤细腻弱得快死了一般。

海玫为了那道唯一照进她生命窗口,又让她遁入无尽黑暗的光,发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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