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纠葛
包厢内简芸芝还在跟曹京博吵着没礼貌,门外的文莫迪早一溜烟冲到了化妆室。一来他确实尿急,二来他实在颜面无存。
大学跟他最要好的是金禾匀跟陈秋,202房的花花他们也跟他不错。简芸芝他们人虽很好,相处却不过几个月,文莫迪仍有些偶像包袱,放不开就是放不开。
「真是……」他低着头有些难堪,觉得刚刚太小题大作,跟个娘儿们一样,他又不是社交恐惧症,昨天的玩命夜冲让他在鬼门关前走过一回了,这回不过走音也没什麽大不了。
砰!
「啊!」文莫迪不偏不倚撞到了眼前的人。
对方臀部着地,端盘上的碗盘掉在地上,食物掉了满地,有些碗盘还碎裂了。
文莫迪撞到了一位穿白衬衫配黑背心,穿西装长裤的服务生。
那服务生第一时间赶紧道歉:「对……对不起!」
他连忙从地上站起来,走路有点颠簸,衣服都被食物泼得满是污渍。
领班听到摔碎碗盘的声响匆忙赶来,先是睨了那服务生一眼,转身连忙询问文莫迪:「先生,您还好吗?很抱歉弄脏了您的衣服。」说完,勾勾手指要另一边的服务生赶紧递上卫生纸和毛巾。
费了一番功夫文莫迪身上的衣服终於弄乾净了,剩下的回家用洗衣机洗一洗就好。倒是那服务生可就倒大楣了,他被领班叫去旁边训了一顿,从远边看,那服务生双手放在大腿左右两侧,站得笔直,头却低得不能在低。
「你这个月老是出岔子,客人的赔偿费加上今天的碗盘损失费,你今天的工资就不算了呀!」领班的食指在空中比划着。
「小陈哥真的很抱歉,我以後会多注意的!」服务生只能不断道歉跟承诺下次不会再犯。
「哼,你上次也这麽说,跟你说下次我顶不住你做错的事的话,你明天就不用来了!」领班训斥完後,搧搧手:「去收拾乾净,回去工作。」
服务生恭敬的再鞠了一次躬,拐到厕所拿整理用具。
文莫迪悄悄跟在他身後,跟着他一起进了化妆室。
其实刚刚百分之三千万是文莫迪的错,他走路没看路速度又快,连前面有人也不知道。但可悲的是这是以客为尊的服务界,错的都是服务生,难怪领班连原因都没追究,劈头就骂那可怜的服务生。
那服务生拖着疲惫的脚步,打开了工具间,擤了擤鼻涕,有些难过的用肮脏的衣袖抹了抹脸,满腹的委屈。从他的背影看起来这人年纪很轻,应该还是大学生的年纪,言行和体态属弱不禁风那类,此时他被骂得狗血淋头又显得更加狼狈,颤抖着肩膀貌似眼泪快奔腾而出。
他从工具间拿出了扫把和拖把後,一转身看见了文莫迪。
他没有特别惊奇,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脸蛋没有任何血色,平静毫无情绪,适才的委屈好像不存在一样。
「抱歉,害你被骂了。」文莫迪知道多说无用,只能简短的表达自己的歉意。
「没事。」对方扯着嘴角,表情极为难看,「我的错。」
「那不我……我跟你一起收拾吧。」文莫迪说。
「谢谢您的好意,我还不想被炒鱿鱼。」他两手拿着清洁用品,绕过了文莫迪,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化妆室。
文莫迪望着门口,今天的心情真的很糟,不只像小孩子一样跑出包厢,还让一个年纪看似比他小的服务生被骂个臭头。
上完厕所後,文莫迪要走出去时,手机响了。
一看,竟然是陈秋。
平常他们房间若有什麽事要找他,多半是金禾匀call他,陈秋比较常给他发讯息。金禾匀觉得打电话最快,何况文莫迪不太回讯息。
陈秋会打给他一定是有急事,大概是文莫迪爸妈突然来宿舍找他这种紧急任务。
文莫迪边走边接电话。
“喂陈秋,怎麽了……”话还没说完,就被花花的声音盖过。
“文文接了!接了!”花花拍着手笑着。
“接屁啊。”郑瓜忿恨不平的说。
“我就说陈秋会打电话,牛都会说人话了。”张大哈笑的一脸得瑟。
“嘿我赢了,等会儿外卖记得请客啊。”花花准备发表胜利感言。
“文文不可能会接电话的,你不是文文!”郑瓜依然不承认他下错赌盘,打死不认帐。
“承认吧,我就说他敝屏了你的帐号了呗。”张大哈笑说。
文莫迪一方面想着如何为何陈秋的手机在202房那群傻逼们手中,另一方面关於郑瓜敝屏的事,纯粹是上一次文莫迪打手游时,郑瓜洗他贴图,害他输了游戏。文莫迪直接杀到郑瓜房间兴师问罪,谁知道郑瓜是读书太无聊刷贴图找文莫迪聊天。
一气之下,文莫迪就敝屏了郑瓜。
久了之後就忘了这事。
文莫迪边讲电话边回自己包厢。
他郑重地说:“你们怎麽拿陈秋的手机?”
正巧,他拐个弯碰到了刚才的服务生,他正拿着扫把清理满地碎玻璃和饭菜。文莫迪抱着歉意的靠墙走过。
“我们去你们房找你们,却发现门没锁⋯⋯”花花说的理所当然:“於是我们就进去啦!”
“你们!”文莫迪想一定是金禾匀这冒失的家伙最後一个出门不锁门。
“我们进去是要找你们的,结果啥都没看见,就看见陈秋的手机。”花花说。
“陈秋?”文莫迪大声问,一旁的服务生抬头,文莫迪瞥见了他的名牌。
周凡。
“对啊,陈秋这麽严谨的人,竟然弃手机不顾就走了,文文你回来可要多关心一下陈秋,一定发生什麽事了。”开着扩音,张大哈抢着说。
“你们没怀疑陈秋是暂离吗?”文莫迪说。
服务生本来扫的很认真,动作却因注意到文莫迪的谈话内容,慢了下来。
“没耶,我们在你房间等了两小时,想找金禾,结果得知他回老家了,也不知陈秋去哪。”花花说:“保险起见,咱们想说打开看一下陈秋手机,然後他竟然没有锁密!”
“那干嘛拿他手机打给我?”文莫迪问。
“还不是瓜瓜吵着要测试你是不是敝屏他,拿陈秋的手机打电话给你。不说了,瓜瓜蹲角落自闭中呢。”张大哈调侃着。
“玻璃心碎了一地。”郑瓜在远处呢喃,声音传入话筒。
“你们别乱动陈秋手机。”文莫迪走到包厢前,包厢里简芸芝正在唱邓紫棋的‘泡沫’有些破音,“陈秋的事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联系他的。”
“咦?文文你在KTV吗?”花花激动地喊:“太可恶了!你都还没和我们唱过,这回和哪个家伙唱啊?”
“不公平,你在哪边,我们去找你唱。”张大哈说。
“赶快滚回你们的房间,把陈秋手机收好。”本想帅气的挂断电话,想了想文莫迪补了句:“有机会下次再唱,掰。”
跟花花他们唱又是另一种感觉吧。
回到包厢,曹京博在点唱机前刷着歌,台上的简芸芝自己唱得很开心,文莫迪回到位子上後,一个人吃着桌上服务生送来的餐点,边欣赏简芸芝的歌声。
谨慎的陈秋会丢下手机离开宿舍,久久没回来,应该没啥大事吧?文莫迪说要联系他,其实除了金禾匀外,他还真不知陈秋的交友圈如何。
「莫迪。」简芸芝一曲唱完下了台。
「嗯?」文莫迪抬头。
「等等我们唱完,去打游戏吧。」简芸芝说。
「啥?」文莫迪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七点半,唱完都九点了!
「会长住家里,她不喜欢太早回家会被家人念,能混多晚就混多晚。」曹京博补充。
难怪系上大小事,简芸芝都自告奋勇要留下来帮忙。原来是不想回家。
「学校附近的网咖,我很熟哦!去那低消餐点就免了,走吧,当作认识新朋友。」简芸芝坐下来拉着文莫迪的手,套近乎。
「⋯⋯」文莫迪看着简芸芝殷殷期盼的双眼,只好答应。
他打开与金禾匀的聊天室。
留下了讯息:“你帮我问问陈秋的朋友,他去哪了,手机留房间又不锁门太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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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秋没什麽其他的事,就是出去散一下心。走得匆忙连手机都没有带,一路奔跑到校门口的电线杆旁。
即使晚上文莫迪因为系上的事不在,金禾匀难得回老家也不在,一个人在宿舍的陈秋依然自在的复习完功课後登入游戏,做着每日任务,陪202他们刷副本。
这时,手机却跳出来一则通知。
“交往纪念日5周年”
好恶心。
陈秋手机上的APP整整齐齐,依照公务、实用、社群软体、游戏排好,一目了然。却忘记删了记日子这情侣在用的软体。
花了好久多时间走出的伤痛,靠着大量学习和打游戏,还有金禾匀和文莫迪陪在身边才抛弃那段回忆。
如今一段话又勾起那些惨痛的过往,陈秋一时之间喘不过气,眼前一片涣散。他才急得连手机都没拿,匆忙跑到学校前门。
直到扶着电线杆,呼吸新鲜空气他才好了点。
简单八个字影响陈秋却太大太大了,他不可能再回到那窄小的寝室,空无一人的宿舍对心情大受打击的他,就像泼了硫酸在他身上,一点一滴灼烧着他的皮肤。
於是两手空空的他决定去附近走走,一晃就晃到了景兴河畔,在河堤步道上让徐徐微风吹凉他焦躁不安的心。
谈恋爱的时候爱情就像糖果一样,含着它整个身心都甜滋滋的。当爱情被狠狠伤过後,彷佛毒药,碰到了想到了,全身的力气被抽乾,脑子一片空白。
陈秋现在是爱情的癌症末期。
陈秋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要走去河堤的哪里,他甚至不知道现在几点。只是看着河中倒映的月影从清晰,随着水波涟漪泛起,渐渐模糊。
走累了,脚酸了,他坐在桥下的椅子上,隔壁的青少年嬉闹着打篮球。曾经他也和那个人在高中的下课,跟着其他同学玩3v3斗牛。
陈秋虽然长得高篮球技术却不佳,凭他那三脚猫功夫每次球给到他只有送球的份。陈秋被推倒在地上,那个人讲他拉起。
‘我喜欢的是陈秋你做每一件事认真的模样。’
「唉。」陈秋低下头,抚着额思考着该怎麽整理乱成一团的情绪。
这时,眼前一个人影朝他走来。
他递了一瓶水给他,陈秋抬头。
是个陌生人。
外表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生,反戴着一顶鸭舌帽,下巴打入两个钢针,浑圆的桃花眼盯着他,淡薄的嘴唇上扬好看的弧度。他穿着大一号的绿白相间上衣,下半身穿着浅蓝色破裤,整体走嘻哈风又带点痞痞的味道。他伸出的右手手臂上刺了龙的图案,手上还戴着黑色电子表和银制手环数个,五指都戴着戒指的手握着一罐矿泉水。
陈秋想到了他。
「需要水吗?」那个人问。
「你是谁?」陈秋戒备的看着他。
「林……不,我叫张呈莙。」那人说,声音清脆。
陈秋接下了水,扯了一个微笑。
「谢谢。」
陈秋转开瓶盖,抬起头,瓶口抵住乾涩的唇让冰冷的水流入口中,滑过喉咙那微凉的触感让他稍稍有活着的感觉。回过神来,张呈莙已坐到他的身边,令人意外是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竟然紧紧靠着他,并握住他的左手。
张呈莙将头倚靠在陈秋的肩上,若是正常的陈秋一定会询问先生有事吗?但现在陈秋的心情糟糕无比,且这画面跟几年前那人对自己的行为一模一样,陈秋激动的推开了张呈莙。
「抱歉,我要走了。」陈秋将水递还给张呈莙,起身离开时,张呈莙却大喊:「等一下!」
陈秋回头。
「陈秋……我有机会吗?」
陈秋一脸不解,空气在两人的相望中凝结得让人喘不过气,对比上张呈莙胆怯的模样,陈秋的表情更是扭曲,他问:「我认识你吗?」
张呈莙错愕了半晌有些难过,他无奈的笑了笑,笑容在黑夜中显得孤独又无助。盼望多年的人在多年之後遇见,就像一缕炊烟虚无而飘渺,想要抓住却从指缝间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