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後來的我們 — 7。慌

正文 後來的我們 — 7。慌

一入公司门口老板就在那站着,像是等小孩下课的幼稚园家长,看到她们便紧紧问:「成了吗?」

「没成。」刘靳童也没有力气解释,只想绕过他回位子上。

想不到美雪突然就泪奔一百米投进老板怀里,他勉强接着,揉揉她的肩膀:「怎麽了?」

「呜,都怪我,我从小都看不过人说谎,就说了实话,没想到……呜,都怪我。」她把头埋在老板的肩上,刘靳童挑挑眉打量,想她大概也不敢真的挤出眼泪,怕会把妆都溶掉。

虽然带着哭腔,却咬字清晰,字字控诉刘靳童,老板听着心痛不已,指着刘靳童:「你进我房间等着。」

刘靳童从房里的玻璃望出去,美雪还埋在老板胸口,想想他们两个的身高本来就差不多,美雪踩着高跟鞋比他高出半个头,埋胸的那个弧度撑得有够辛苦。

看来还要哭诉一段时间,她从袋子摸出手机,回了两个工作上的短信,才看到赵远晟的信息:「约吗?晚饭,我请。」

还附了一张油表的照片。

看到拍进照片里方向盘上闪亮亮的商标,这样耗油的车靠那一缸油不知道能走几天,还想到处拉人去吃饭。

想像他现在大概是趾气高扬,她回:「你自己多囤两包泡面吧。」

然後身後的门开合时发出吱呀声,老板进来时衣领有粉色的唇印,他重重地坐下,从口袋中拿出汗巾擦了擦额头。

「我昨天跟你说什麽了?叫你好好带着美雪,你呢?枉公司这麽提携你,你也要帮公司出力啊。」他拿起凉掉的咖啡,喝了一口又因苦涩重新吐回杯子内,狠狠用衣袖擦嘴,又说:「想当初,你只有高中学历,你好好想想,除了我们哪里还有人会请你?」

刘靳童头垂眸自己的手指,没有打算回应,老板继续自说自话:「我是看你家里困难,对工作又有热诚,才放弃了那些大学生请了你⋯⋯」

然後他又嗡嗡说了一句什麽,她忽然有点听不清,终於抬头看向他:「什麽?」

「我说,」他咳了两声:「回去把理想实业的案子交给美雪。」

她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那是我的客人。」

听到这一句老板本来圆润光滑的脸忽然皱得像包子:「我就是不喜欢你这样!什麽你的我的客人?那是公司的客人!」

她抿了抿有点乾燥的嘴唇:「理想从一开始就是我交接的,美雪连今天一个价钱都谈不好,怎麽可以⋯⋯」

「怎麽不可以?你一个高中学历都行,她大学生不行?」他用力拍桌,声音大概传到了房间外,整间公司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呼了一口长气,冷冷的没有温度:「我知道了。」

刘靳童在这家公司待了六年了,刚刚来的时候,那办公室小得可怜,她与另一个兼职文员共用一张桌子,公司连茶水间都没有,她自己带了个热水壶回去,很多个冬天的深夜独自通宵,就倒一杯冒着热气的水暖暖手。

四年前搬了大一倍的办公室,同事也多了一倍,但从老板的房间走回她的位置,也不过短短十步路。

在房里的争吵全公司都听到,那十步路已够她受尽好意坏意的注目,坐下来刘靳童才发现手有点痛,原来是自己抓紧拳头,指甲都陷到掌心中,留下一个个半月的痕。

理想实业是当初刘靳童三顾茅庐,厚着脸皮把自己屡写屡改的计划书递到人家项目主任面前,人家看她一个小姑娘,心软接过去看,然後才有了合作的开始。

理想实业在市内名声甚好,几乎所有学校、医院都由其承包,公司自与其合作後,理想就成了每年公司最大的客户,大大小小的单子不绝。

「回去把理想实业的案子交给美雪。」

估计下一步就是把这个位置交出去了。刘靳童这样想着,手上的工作却不停,把这些年来的项目、报价都一一整理好。

老板一句话说得容易,交接工作却是很难的,尤其要交给一个完全新手,她几乎想要把理想实业的创业历史和人际关系图都整理好,但手放在键盘上偏偏一个字都没有打出来。

抬起头来颈酸背痛,办公室里面已经没有人,後知後觉地感到饿,尤如幻觉一样闻到食物的香味。

不是幻觉,一个高瘦的人影从门口走进来,手上提着两个饭盒。

看清他的脸时,刘靳童不寒而栗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着痕地扯起椅背的外套穿上。

他看到她便笑,那笑总让她不太舒服:「就知道你还在,我买了饭给你。」

是老板的弟弟,他们都称他二少。

她也努力向他微笑:「不用了二少,我已经吃了。」

他上下打量了她几遍,把装住饭盒放在一边,自己却倚着她的办公桌,伸手向她的脸。

她下意识退开,他却有先见之明地用脚卡着办公椅的轮子,手下一秒抬起她的下巴。

被迫直视他瘦长无肉的脸,看他本来就细的眼又眯得更小一点,刘靳童穿上外套还是不自觉地冷,已经不觉得饿,反是有点反胃。

「每次都躲,不好啊。」

「哈哈不要和我开玩笑了。」她的笑僵硬,轻轻想拍开他的手,但他却丝纹不动,反而抓住了她的手,平时无神的眼光居然有点发亮。

他说:「不是每次都躲得掉的。」

这句话听在她耳内像是最後判决,她怕得忘了呼吸,头脑有点昏昡,用力想要甩开他的手,但被他扯得更紧,坐着的椅子因她强烈挣扎而倒下,她也被摔在地上,他立马欺过身下来。

灯光被他遮住,他像所有恶梦中巨大的怪物。

耳边嗡嗡,她的手在地面抓到了个什麽,突然力大无比,朝着他的头上砸过去。

然後他停了动作,时间停在那里,有些腥热的什麽滴到她的脸上。

她模糊的眼睛终於看得清,那是她一直放在脚边的热水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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