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太久了吧，错过电机系的暖身啦！」
「你都没看到——刚刚尹墨司学长後仰的三分球！全场沸腾呜呜呜！」
一个拿着扇子拼命扇的女生力图冷静，拍拍才坐下的宋萧的肩膀安慰，「没关系，你回来也不晚，可以看外交系的，夏阳学长也很值得欣赏。」
没人察觉到她神色一僵。夏阳这两个字现在让人心生畏惧。幸好同学们顾着旗鼓呐喊，没注意到她的异色，宋萧抹抹额角的汗水，调整呼吸。
给自己拼命洗脑，刚刚什麽也没见，没看见没听见没记忆。
正规球员与候补球员鱼贯跑出，几个在靠近的横椅落座，几个直直跑进场内，有些人注定是一眼会抓住人目光，大多人很快在迅速移动的球员里认出他，宋萧也不例外。
认出那个叫夏阳却冷淡在外的男生。
也许他适合被远远观望，明媚闪烁、温暖耀眼，妄想靠近，就必须甘心承受被灼伤的可能与危险。
耳边的欢呼和鼓掌一瞬间非常远了，恍惚的，宋萧只能听见自己杂乱无章的心跳声。
其实这份浅淡到不行的在意，她时至此刻，弄不清楚是平凡的景仰、盲目的欣赏，或是那天晚上救命的感谢延伸至今。
所有人在她眼里都成为夏阳的陪衬。
盛夏残余的燥热与球场的热血相互辉映，入秋的凉风将人的发丝或长或短吹拂得飞扬潇洒，清风灌进了球衣，鼓鼓的，消散热气，小麦的健康肤色在阳光下彷佛发着亮，晶亮的汗水一下子如雨下。
啦啦队的欢呼助威响彻云霄，像是比赛前的拉锯战，确实，电机系对上外交系的球赛分外引人关注。
夏阳表现得宠辱不惊，场边的人群声嘶力竭都没能撼动他，嘴角噙着的微笑明明不带真心，依旧好看得让人情不自禁露出姨母般的痴笑。
这要命的感染力。
简短的暖身结束在夏阳轻盈的旋身上篮。两队列队而出，观赛的人们很有默契的歇停了呐喊，深怕影响他们紧绷的注意力。
身穿四号球衣的两队队长站得恰好靠近宋萧他们占据的看台，几个人抱着彼此无声尖叫，宋萧却是坐得笔直，双手紧几交握，抿了唇，没有跟谁透漏，她是哪个派系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为谁紧张。
哔——一声长鸣宣告比赛正式开始。开场白的跳球争夺球权，夏阳占着矫健与身高优势，俐落夺下第一球。
因为被朋友逼着一起追过运动番，篮球虽然看得多，但没有看得认真尽心，常常看到恍神，宋萧顶多知道四号球衣是队长，知道有大前锋、中锋和控球後卫等等位置。
夏阳官方公布身高是一八五，宋萧眯起眼睛，唔，电机系队长嘛，应该是差一点点，能算号称一八零，他神色清冷，没有夏阳那需要掩饰的温暖，夏阳连情绪难辨时候标志的笑眼都是闪亮的，电机系队长浑身透着冷漠，举手投足都是倨傲，沉稳得让人挑不出错。
旗鼓相当，脑子便要转得比别人快，眼睛需要看得比对方远。
几个人里面唯一看得懂球赛情况的是曹晏瑜，身为系上女篮球员还是有点眼力，只是他们动作飞快，一场比赛打下来，她也解释得口乾舌燥、眼冒金星，直喊着要罢工，但是到情势激昂的赛况，依然忍不住多嘴。
宋萧注意到在方才尴尬场面插话的人，正要低头翻校队名单，总觉得眼熟，他没有上场比赛，更球衣没穿，却理直气壮坐在外交系的板凳，她没自觉将疑问说出口。
前座一个他的粉丝亲切搭话，「宇文孝学长吗？他是别系的，他跟夏阳学长是同高中毕业的，现在一样也是校队的，他们关系好，所以才能用外系身分坐在那。」
夏阳学长是大前锋的位置，灌篮时候高举的手臂，汗水大滴大滴沿着好看的肌肉线条滑落，恰到好处而不吓人，旋身与防守都少有破绽。
半场的最後两分钟，夏阳学长从外线飙出一颗三分球，打破一直胶着的比数，全场热血沸腾，掌声如雷贯耳，他充耳未闻，歪了头稍作伸展，接连也从内线扔出三分球，最後一球有点危险，吊着人的精神，缓缓擦进。
电机系死死咬紧差距，没有因此慌乱，分数的平衡一再被打破，却没有被打乱攻守的节奏，四号背心的队长尹墨司从容传球、从容得分，从容不费吹灰之力掌控球场速度。
上半场由外交系一分险距领先。
围观所有人在中场休息时间，猛灌矿泉水，或是余韵犹存的热烈讨论。许多人瘫软了身体，乍看居然好像比球员还要累。
下场的球员们挂着毛巾，仰头喝水，没有兴奋也没有焦躁。很难形容那种冲动，宋萧无法克制的，目光佯装逡巡着，最终落在夏阳身上。
他揉着湿透在後脑的发丝，偶尔低声说话，他似乎很习惯上场前转了转手腕上的黑色护腕，深邃的眼光像被点着星光。
「听说夏阳学长在练三分球果然没错！」
「尹墨司学长刚刚的拦截也很可怕！完全像预知人家的下一步，不然怎麽可能那麽快打开球。」
「真的！还有那个回防的反应力！我的天。」
曹晏瑜摇摇手指，语气非常崇拜，「哼哼，尹墨司学长就是这个厉害，眼神很好、反应很快，控场也超犀利……」
宋萧笑出声，「晏瑜，你是电机系的派别啊。」
「不，我是尹墨司学长派的，学长还厉害在他可以消化每一个位置，上半场他站控球後卫，依照这个分数，感觉等一下会换位置，突破一下局面。」
她的分析敬业得让人哑口无言，与一头热疯狂的大多数人不一样，颜粉还是不容小觑的数量。
虽然存在着陪范菁观赛的成份，她自己也是铁打的球迷，无法从尹墨司学长身上移开目光。
相比外交系队长的夏阳，无关紧要的将毛巾蒙在脸上，仰着身体闭目养神，电机系的队长尹墨司坐姿前屈，撩撩湿塌的深发，双手手肘底着膝盖，薄唇微动，像是低语着安排。
他对胜利势在必得。
下半场在哨声中开始。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换位置！」
场上尹墨司从容挡在夏阳面前，棋逢敌手的刺激与抗衡，尽管身高差了些，尹墨司的气势光芒丝毫没有被掩盖，甚至略胜一筹，外围的尖叫声刺激着耳膜。
「队长对决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突破了啊，太容易了吧，没有人可以挡下尹墨司，卧槽！」
「夏阳没有用力要挡，转身就去抢篮板了啊啊啊……是後仰投篮！」
「偏了偏了！尹墨司学长才不会让他再得分呢！」
宋萧摸摸鼻子，想笑，总觉得前面的女生语尾扬高，像是带着无数个波浪号，特别生动传神。
一下子就拉开了差距。夏阳好几次的进攻都轻易被挡下，由电机系的其他球员稳健得分，没有华丽帅气的姿势，妥妥拿下好几次两分。
除了曹晏瑜的解说，隔着几排距离，看样子是更熟稔於篮球的学长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在评论争执。
「啊啊啊搞什麽毛线啊——是假动作！」
「哇哇哇尹墨司学长事实麽神仙颜值配上神仙脑袋！」
男生粉就显得内敛了。「卧槽，这射程夭寿远……靠，还真的能进球。」
那是一瞬间发生的事。夏阳学长迅速回防，抓准时间点跳跃，抬手要挡，尹墨司学长深眸一诧，零点几秒的时距，反射动作似的，头也没回，顺势将球往後推，俐落传了球。
「学长思考速度太快了吧——」
「最後一球了！一定要进！」
几百只眼睛聚集了视线在从三分线脱手飞出的球，漂亮的弧线，分毫不差，不可能不会进球，嗖地空心落进，同时间爆出雷鸣般的喝采。
「电机系蝉联冠军！」
「不愧是校队队长，那种情况可以反应过来传球。」
「控球後卫跟大前锋都站得一样好，太可怕了这个人。」
反之，是外交系输了。再一次输了。
抿了唇，不管哪个系赢了输了应该与宋萧无关，她不像其他人有极端派系偏好，可是，盯着偌大的比分数，莫名感到失落。
……夏阳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