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来听尹墨司漫不经心的解释：系大会代表？我老早卸任了。
眨眨眼，再眨眨眼，宋萧竟无从反驳或指责，毕竟他也没有说错，却莫名想笑，想像同学争先恐後的一股脑上前自荐，表情在落空的当下该有多精彩绝伦。
抿了唇克制好笑，太不厚道了。
瞥见他的注视，不会令人感到被冒犯，明明凉淡如水，宋萧垂下眼睑，无端感受出一点炙热
「冷吗？」
「不、不会。」举高包在袖子里的双手掌。
他眉头微拧，沉下声嗓，「宋萧，你冷吗？」一字一句。
啊？怎麽说生气又生气了……
他的视线微凉，表情清清淡淡，却足够宋萧立刻绷紧神经，目光抖抖瑟瑟。心中斗胆升起委屈，我不是救命恩人吗……
她迟疑，悄悄打量他的眼色，「不会冷呀……学长你冷吗？」
显然是没料到他会反问，眼神微诧，徐徐漫起戏谑，他停下脚步，抱着手臂，低眸瞧着她。小小的身子，裹在厚棉的外套里，将她衬得更加孩子气。
其实宋萧身高是有一六零的，但是在尹墨司面前还是不够看。
成天混迹篮球队队员群里，团团包围都像铜墙铁壁，初时，宋萧有点不习惯，有点想抹泪，平时她可都是压着朋友肩膀的存在。
不过，为什麽这样看着她？
「如果我说冷，你要怎麽办？」低沉的声线，竟能听出一点罕见的温柔。让宋萧心尖微颤，倏地僵硬。
宋萧慌张且懊恼的垂下脑袋瓜。好气又好笑，尹墨司明白，这女孩八成是在懊悔自己没有多带一件外套，傻透了。
他不动，执着等她的答覆。连自己都讶异，他最厌倦没有效率浪费时间。
果不其然，她藏得很好，却仍让尹墨司捕捉到一闪即逝的挣扎。
「那、不然我的外套借给学长吧……这件我买得大点，学长应该勉强可以穿，就是有点挤吧……」她作势就要拉开拉链。
好脾气的推了她的额头，他叹道，「宋萧，你真让我心累。」
你真让我心累。
宋萧连思考的余力也没有。未完的动作彷佛被按下暂停，连她自己都不及察觉，眼光迅速泛起一层雾气。
下意识要眨眼，却感到眼眶一阵热，反射性地她就要低头，不及细想，脑中一片空白。
无奈的叹息藏着宠溺和暧昧，她没有听出来。从头顶到脚尖浑身透着凉，转瞬，沉甸甸的重量压了上来，眼前随之一片漆黑，顺势有了空间收好要倾泄而出的情绪。她吸吸鼻子。
抑住微恙的声息，「干麽……」
抬头的同时，连忙紧紧抓住，摩擦出刷刷的轻响，掩盖她失序的哽咽，宋萧正好从外套衣领处探出头。
属於自己的外套罩在她纤瘦的身上，从头、扶在肩上顺势而下，像是轻抚着背腰。尹墨司深眸微动。
「你会冷。」
……
欲言又止的神色太无辜了，似乎都能想像出盘旋在她头顶无数问号。
手指微紧，总算松了一口气，宋萧有心思计算起幸好是飞行外套，不怕将它捏皱，忍不住笑。
就像她藏着崩塌的难受一样，他也隐去一丝别扭，令自己看起来晏然自如。相对而言，她的心情云霄飞车似的大起大落。
「好吧，我会冷。」她微笑，软软的声音如羽毛轻盈。
「嗯。」
「谢谢学长。」
宋萧胸口充盈，暖烫热烈，分辨不出情绪。手再攥紧一些，指骨分明，偷偷确认了真实性。
她低着头，原本落在後头，这下倒是看出尹墨司的意欲，不敢明目张胆，小碎步踱到他身边，耗尽所有她鼓足的勇气。
心跳磅礡躁动。
她可不敢再试探或踰矩，不然真想说，学长你可以直接说自己不怕冷。
一路无话，岁月静好，她低眸歛眼，他同样，不过站着身高优势，缓缓勾起唇角。
入冬的夜晚，风刮过身边确实冷，聚餐地点是享有盛名的羊肉炉店，远远瞧见队长的身影，东到西歪的身体顿时直起，全乖巧坐好。
目光毫无意外落在尹墨司的外套，安然落在显然不合宜的地方，大家瞠目结舌，却咽下打趣的冲动，摸摸鼻子不作声。
多瞄几次，也就不违和了。
笑笑球经简直是他们的神了，有眼睛的人都看出队长对她特别，这个大腿必须抱，寻点友善的庇荫。
气氛很快活络起来，滚起的火将人人脸庞烧得通红，温暖蔓延。
尽管经历多回，宋萧依旧对会被这样深重的归属感打动，左瞧右觑，揉揉发酸的鼻子，站起身习惯要替队员张罗。
一把被身侧的尹墨司拉下。
她仰首眨眨眼，楞楞接下他递来的白色小碗，堆满涮好的肉，下面铺着青菜，掺点热汤。
「笑笑你坐着吧，别忙了，我们自己看着办。」
「对呀笑笑，这是期末聚餐，不用忙着照顾我们。」
宇文孝已经喝光一铁罐的酒，胆大心细，「就是就是，我们队长会把你照顾好的！你饭来张口就好。」
闻言，几个人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接下这可能引来杀意的玩笑。
淡淡的眼神掠过去，凉飕飕的，呛得宇文孝低头狠狠扒了几口麻油鸡面，出乎预料的是，尹墨司视线落回宋萧。
她双手捧着碗，小口小口喝汤。
明明宁静无话，对排正视的球员们忍不住打个饱嗝，这狗粮塞得他们措手不及。夏阳倒是扬了眉，眸色未明。
一群男生疯起来便口无遮拦，互揭对方的短，一顿吃下来也将近两小时。宋萧习以为常，不计形象的永远不包含夏阳和尹墨司。
偶尔说话，却都有画龙点睛之效，或是一针见血。宋萧撑着脸颊闷闷笑。
兜里手机稳定震动，尹墨司瞥一眼，立刻起身远离嘈杂，送望着他的背影，她的位置正好能看见他说话的侧脸。
下颚线条好看，眉眼温柔，冷淡褪得乾乾净净，嘴巴一张一阖，一点也没有冷漠寡言的样子。
心居然重重一沉，宋萧回过神，摇摇头，拍了脑袋。她在想什麽……
她有罪，她晕了，她太膨胀自己了吧啊啊啊。失落什麽的是什麽鬼。
收回会引起遐想的糟糕注视，宋萧紧紧盯着眼前的青菜，用筷子轻挑，索然无味的拨弄。必须转移注意力，
眼角余光里的夏阳已经在跟宇文孝道别，掌中握着手机，眉宇间全是不隐藏的迫切。宇文孝太吵了。
宋萧距离不远，用心侧耳倾听，隐约听见「自己嗨、闭嘴、我有事、跟你无关」。手背挡着唇，她露出纯净的的笑。
後方收了手机要回坐的尹墨司，深邃的眼沉了又沉，像是风暴卷起前的平静，眉梢眼尾的温善骤然消失，胜过春寒料峭。
他只能看见宋萧的後脑勺。
轻易能分辨出她直直望着谁的身影。他冷笑，除了夏阳，还能有谁。
气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