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队，留意一下赵晴的产检医院，又或是曾养过宠物，有接触过动物医院，杀害赵晴的凶手可能有医学背景。」袁日霏立刻拨了通电话给于进，大致说明了下概况，接着又转回冰存室，将赵炳南的遗体移动到解剖床上，进行袁正辅认为她必须该做的解剖。
毫不意外，赵炳南的遗体一无所获，确认是一氧化碳中毒致死无误，这种明知道是自杀，却还是必须要解剖的无力感与颜欣欣的案件真是类似，只是上回是为了安抚家属，这次是为了安抚长官。
袁日霏心情有些复杂，仍然按部就班地完成解剖，一一将该送验的检体送验，遗体归位，蓦然间有些失神。
颜欣欣与赵晴吗？
这两个案子目前看来天差地远，死者间互不相识，交友圈似乎也没有重叠，真要论及关联，就是颜欣欣的平安符与赵晴遗体旁的安胎顺产符皆曾窜出妖物。
但……符咒与妖物？
这根本是一个说出去不会有人相信的东西，更何况符咒已经不在，妖物更是令人费解。
不只没有证据，现在推测也稍嫌太早，还是先抽丝剥茧，循序渐进吧。
袁日霏走出解剖室，回到法医室内处理庶务，争取时间，一路忙着忙着，待处理完手上的解剖与验屍报告，开出了几张死亡证明之後，一回神，已近下班时间。
「袁法医，赵晴遗体上的刀痕比对确定是解剖刀没错。」今日也被袁日霏弄得很忙的监识员妹妹再度跑到袁日霏的办公桌旁。
没办法，早上局长惨电袁日霏和于进的事情传遍全局，大家全对袁日霏和于进寄予深深的同情，能帮着赶一点是一点。
「针筒呢？那些从赵家带回来的针筒和毒品上有提取到别的指纹吗？」袁日霏问。
「没有，只有赵晴一个人的。」监识员妹妹摇头。
真是乾净俐落……现场找不到解剖刀，找不到鞋印，找不到指纹……
「赵晴脸上的泪斑呢？」袁日霏又抛出另一个问句。
「那个要做DNA比对，得花一点时间，应该快好了。」
「好，结果出来告诉我，我等你，谢谢。」袁日霏言下之意就是还没有下班的打算。
监识员妹妹也不抗议，仍是笑嘻嘻的，任劳任怨地应了声跑出去，恰好与从外头进来的于进擦身而过，喊了声「于队，辛苦了。」
「赵晴的产检医院那边有什麽不寻常吗？又或是动物医院？」袁日霏见到于进，率先发问。
「没有。」于进摇头，一脸疲惫地走到袁日霏身旁。
「赵晴没有养过任何宠物，至於产检医院那边，产检医师是位有名的女医师，赵晴死亡当天看诊看到晚上十点，诊间的护理师和一票病患都可以作证。而且，在医院问到的那些人感觉都和赵晴非常不熟，是连碰面寒暄个几句那种程度都没有的不熟，一点犯案动机都没有。」
袁日霏蹙起双眉，于进也伸手揉了揉眉心。
「最麻烦的是，赵晴不只产检这样，为人也很孤僻，听说开始戒毒之後，和从前的亲戚朋友们也都断绝了往来。我问遍了她从前上班的同事、老板，居然没人有她的消息，也没有人知道她怀孕，更别提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谁。还有，赵家和邻居关系也不好，他们家当天有谁出入，邻居们也是一问三不知，一点线索都没有，这跟临时起意的凶杀案根本差不多了，很难查，袁局还叫我们快，快他──」後面那个硬生生吞进去的绝对不是什麽好听的字，于进不说了。
「你呢？这边有什麽进展吗？」为了避免造太多口业，于进改口。
「目前还没有。」袁日霏摇头。「赵晴脸上有一枚泪斑，又或是汗斑，我提取给监识组比对了。」
「泪斑？」于进疑惑。
「因为她眼周没有泪痕，那枚脸上的泪斑落点位置很奇怪，就像是从高处掉落在她脸上的一样，我觉得不太对劲，就送验了。」
「凶手杀她还哭？也太感动了吧？」
怎样都不会是太感动这个结论吧？袁日霏没好气。
「未必是凶手，也有可能是赵炳南的，发现女儿死亡太哀恸，对着女儿的遗体落泪也很有可能。总之等监识结果，假若是赵晴和赵炳南以外的第三人，是嫌犯的可能性很高，我们可以比对DNA。」
「那也要先找到嫌犯才能比对DNA，总不能全世界的DNA都拿来比对吧？」
对，他说的是废话，他自己也知道。于进只是想发牢骚，无意义地抱怨到一半，突然发现袁日霏正在发楞，神情看来怪怪的。
「袁法医，你在看什麽？」于进伸手在袁日霏面前挥了挥，回头看了看後方，再把脸转回来，十分纳闷。那里什麽也没有啊。
袁日霏没有回话，只是静静注视着法医室内最远的那个角落，眼睫一瞬也不瞬。
不知何时出现的赵晴就站在那里，安静的，沉默的站在那里，幽沉地盯着她瞧。
这是第一次，自从袁日霏能够看见解剖死者的灵体之後，第一次能在解剖室以外的地方看见死者，即便她尽量维持着面无表情的表情，心跳仍不由自主地加快。
赵晴要做什麽……
赵晴的视线紧紧纠缠着她，缓缓地伸出手，慢慢地上举、上举，食指停在她前方……最後，在她胸口定住不动。
停下来了？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与眼神？为什麽？
袁日霏低头望向自己，她身上什麽也没有，就是法医师的白袍……
白袍？这是要表达什麽？袁日霏一怔。
她是推测凶手或许是医疗相关人士没错，但于进也已经说了，赵晴的产检医院没有线索……慢着！她好像漏了什麽？
不对，她确实漏了什麽！
与赵晴有关的医院只会是产检医院吗？
赵晴在戒毒，除了要到医院产检之外，可能还必须定期到有提供戒毒门诊的医院接受治疗。
袁日霏福至心灵，再度抽出桌面上赵晴的毒药物检验报告，详细检阅。
有了！Methadone美沙冬。
「于队，问问负责赵晴个案的社工，赵晴在哪里戒毒，她使用的是美沙冬替代疗法。」
「美沙冬？那啥？」
「就是一种类似海洛因的口服性替代药品，其实仍然具有成瘾性，但是因为赵晴怀孕了，为了避免戒断症状太严重伤害胎儿，使用美沙冬替代疗法也是一种可接受且相对安全稳定的选择，她必须定期到医院口服美沙冬，和她有关的医院不仅产检医院而已，还有别的医院也是她的活动范围。」
「好，我马上打。」于进立刻拿起手机，打电话询问社工的同时，监识员妹妹又跑进袁日霏办公室了。
「袁法医，泪痕DNA比对结果出来了，不是赵晴的，也不是赵炳南的。」监识员妹妹的声音听来有些兴奋。
太好了，第三人！
现场总算有了第三人的痕迹，案情终於有进展了！
袁日霏一阵心喜，接过监识员妹妹递来的报告，蓦然想起些什麽，抬首一看，法医室角落的赵晴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清川医院，社工查过了，现在刚好是戒毒门诊的时间，我过去看看。」于进按掉手机通话，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
「我也一起去，顺便了解一下赵晴的戒瘾状况。」袁日霏脱下白袍，准备与于进一同出发。
「好。」于进颔首。
两人快步走出中心，远远的，便看见一袭唐装身影立在墙边，慵懒的，从容的，望见他们两人时，缓缓勾了勾唇，眉目间仍是那股惬意自傲的神气。
「凤六？你怎麽来了？」于进一愕，快步走向凤箫。
「夜观星象，发现你们需要我，就来了。」凤箫扯唇，伸指向天。
于进和袁日霏同时望向天空──
阴天，云层厚重，更何况天都还没全黑呢，哪来的星象？
不要理他。袁日霏和于进两人同时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是嫌今天还不够烦吗？
「怎？不欢迎？这麽称职的工具人自动送上门来，没要你们叩谢皇恩不错了。要找的人可能会置布结界不是？」
不能不理他！袁日霏和于进脸色一变，同时心想。
「搭她的车。」
「搭他的车。」袁日霏和于进同时拒绝，从来没有这麽有默契过，想到今天已经够乌烟瘴气了，和凤六同车可能会在还没到达目的地之前，先被他的胡说八道气死，两人推得比什麽都快。
「好吧，我走了。」凤箫凉凉一笑，头也不回地摆手。
「……算了，搭我的车。」袁日霏放弃了，跟凤六与于进比无赖，她是绝对不会赢的。
袁日霏无奈地拿出警示灯装上车顶，三人两车一同前往清川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