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伊天夜低声呼唤。
「以後再说，不急。」紫雪神秘地一笑，拿出随身携带的军符，「对了，父皇，我把它带回来了，之前您希望我可以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不过如今景况不同，这个还是请您收回吧。」
「这是……澜朝军符？」
「嗯，伊天铭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这辈子大概万万没想到，在进攻岚山城前的夜晚，父皇也许便已发现孟淑华离开京城，特地派人快马加鞭将东西送到她这里，说是要给她当成护身符，必要时可以当成交换条件，换取自己的平安。
可惜的是，即使到最後一刻，她也没曾想过要把澜朝万千生命当成筹码。
当然，换作是现在的她，依然不会，因为她向来不喜欢做交换，也不喜欢进行任何可能会失败的赌局，若是让出军符的选择可能会使计画产生不确定性，那麽她断不可能会做出这个选择。
她是赌徒，但只赌稳赢的赌注。
「军符一直在你身上？」澜帝愣愣地看着，缓缓起身，「那你为什麽不跟那女人交换？他们的目的也不过就是这张破东西而已，你给他们，不就好了吗？何必赔上自己的三年跟孩子呢？」
澜帝几乎是用吼的，情绪激动，听得众人一愣一愣。
反观紫雪，依然微笑，轻晃着她手中垂落的军符，目光淡薄，往上抛去，伸手抓住，左右手各拿着一张军符，都是澜朝的，一是属於异星，一是属於澜帝，都在她手中，除了之前出借伊天夜跟归还澜帝外，始终都是她掌握着。
其实把属於澜帝那张军符作为交换，先保下她的命後，在孟淑华送回三皇子手中之前，她绝对有本事先取回来，不会让军符落入不该落入的人手中。
可为什麽她不愿意呢？
也许，只是因为她自视甚高，不相信孟淑华有本事杀她而已。
「父皇，您应该知道军符是三皇子要的，但孟淑华要的并非是军符，即使我交出军符，她依然会杀我的，多那一点时间跟机会，没有意义，况且是我没有注意到身体变化，否则当时若早知道有孩子，绝对不会跟她赌这局棋。」
澜帝长叹一口气，慢慢坐下来，容颜似乎苍老许多，不停摇着头。
「不说这个，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不先回府休息？」
「放心，我的身体没事。」紫雪拍拍伊天夜的手，看向伊天逸，「逸儿，快去帮我拿澜朝现行军力配置图，我要进行一些调整。」
伊天逸迟迟不敢移动，目光停留在自家六哥身上，没有得到六哥同意，他不敢让六嫂更加劳累，毕竟宫宴那场意外已经够让六哥惊吓，万一六嫂又因为劳累过度而昏过去，六哥只会更加心烦而已。
「夜，我不想再体会失去任何至亲的痛苦。」
只是这麽一句话，伊天夜铁青的脸色出现裂痕，想要抬起手去抓住爱人，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拥抱，双手垂落，静静看着她坚定而苍凉的侧脸，忽而想起宫宴时她的悲喊，那麽地痛，那麽地恨。
自从与她相遇，他看见的永远都是光明璀璨，如同黑夜中的星辰、如同光明中的太阳，永远美丽自信的她，即使面对莲羽的死亡，她仍是如此坚强，未曾让自己停留在软弱的记忆里。
可是在她昏迷时，莲羽却告诉他，这个他认为永远不会被打倒的女子，为了葬身他人之手，来不及看见这个世界的孩子，沉浸在黑暗中三年，时间无法抹灭她的疼痛，直到现在，她依然为此而懊悔与痛恨。
「逸儿，去拿。」伊天夜丢出一句话，视线不离爱人。
伊天逸小跑步的离开。
「其实我没有感受过那孩子的存在，无法体会失去他的感觉，可是失去你这三年，是打从出生以来，我最痛苦的时光，就连母亲过世，也不曾那麽难过，而现在我找回你了，不需要再悲伤。」伊天夜握紧双拳，充满自责，「但我知道你失去孩子的痛永远不会消失，所以让我成为你的後盾吧，就算天垮了，至少也还有我在，想做什麽都可以，我会陪你，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痛苦。」
紫雪朝他嫣然一笑，没有回应。
三年前的那时，她确实是痛到无以复加，就算未来的日子有人能陪着她，也不可能真正体会或明白她当时有多绝望，但踏上这条路，是她的选择，是她真心想要这麽做，才会用尽力气去完成的。
一旦做出选择，就不能後悔，这个道理她知道。
「这样很好。」这句话是紫雪唯一能说出口的回应。
时光漫漫，回首那些曾经，她记得自己也有过怨天怨地的时候，甚至一度要带着还未好全的身体杀回去澜朝，不顾旁人，就是要报仇而已。
当时莲儿原先非常努力地阻止她，但当她将要离开大荒国领域时，莲儿问了一句让她印象深刻的话：然後呢？报仇了，然後呢？
这个问句，让她冷静下来。
是啊，报仇之後呢？依她的能力要对他们报仇，绝对不是难事，但杀光自己的仇人，又能得到什麽呢？那个孩子也不会回来，她自认是死神，自认世上没有她留不住的人，可面对命运给她的打击，她永远也无法抵抗。
她只是能夺走别人生命，却无力救回已逝去的人。
细想後，她知道自己不该冲动，她不能只为失去的人而疯狂，她的世界还有很多值得重视的人，所以要报仇，但也要顾及他们安全。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总会等到她适合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