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暑期辅导的开始，尹烟深深陷入读书的世界，无可自拔。
当她锵锵亮出她的读书计画表，以小时计算的科目分配表，休息时间只有午饭与晚饭时间，跑洗手间都是狭缝中求生存的事。
从她的日常里拗出周末相聚，毫无疑问是在市立图书馆。
他扯下她的耳机，惊得她一抖。「干什麽……」眼神飞快扫视周遭，气音埋怨着。
「出去走走了，脚不麻吗？」
顺着他的关心，女生动动两条偷偷蜷到椅子上的腿。她坐姿不良，老爱翘脚和盘腿，男生老追着她念，依然没有改善。
她摆正姿势，将一绺碎发勾到耳後，要继续发愤图强。余光瞄了时间的滴答，还有十五分钟要结束这个单元，拚了。
「我没事，你累了就去走走，我想读完这个地方。」
「你读完这个，永远还有下一个。」
「当然呀，总共十个科目呢。」左手搔搔脸，一面在空格写下答案。
转而是强硬的与气，扣在尹烟手臂上的力道加紧几分，却是没有弄疼，她眼里流过似诧异似迷茫的情绪。
被拽得起身，她百忙中捉住桌上的单字卡。小动作落入男生的眼光里，好气又好笑，还有深深的心疼。
夏阳一直觉得尹烟在面对课业对自己太刻苦了。
也许她不是最聪明的，她的付出会让她跻身学霸行列。不过，这样绷紧神经的努力，很容易因为一些风吹草动的失足，一蹶不振。
不光是弹性疲乏，而是，尖锐的得失心会让她睡眠不好或身体不好。
递出热可可到她面前。「慢慢喝了，以後不给你买茶了。」
「咦——为什麽！」她最爱的拿铁系列都被打入冷宫了。
「影响你睡觉。」
「可是可以给我读书提神。」她不服气，虽然心中还是有点认可。
咖啡因经常拯救她，同时也荼毒她。
她自觉地摸摸眼下的青影，仰头盯着她，明亮的眼眸分外清澈傻气。「是不是很丑、很像熊猫？」
男生失笑。「都什麽时候还在意这个？」
没办法，男朋友是男神，尹烟很忧愁。
推推滑落的眼镜，一日的读书时间越来越长，戴着隐形眼镜根本是自虐，女生挣扎许多天，终於在男生的威胁下摸出许久未面世的眼镜。
他揽过她的纤瘦的肩膀。女生没有说过，这样占有意味十足的举动给她很多安全感，估计只比拥抱少一些。
「熊猫挺可爱的。」
「……待会回家前还是买个蒸气眼罩吧。」
他摇头。「还是早点睡。」
「可是我睡不着……」
「别给自己太多压力这种话我就不提了，因为没有用。」望着女生扑闪着的眼睛，将她搂得更紧。
他总是知道如何给她力量。
不是一句苍白无力的宽慰、不是一句信手捻来的赞美。
尹烟明白大多压力都是她自寻烦恼，只是，一但她跨不了心里的坎，谁的多言都是无用。
她不是孤军奋战。
身边这个高傲冷淡的男生一直以来给予她无可救药的温暖。
给予她拥抱、给予她勇气、给予她无理取闹的纵容。
「想好要读什麽学校了？」
「你不是应该要问读什麽科系吗？」
「没有设定学校目标通常不会这样拼命。」
眨眨眼睛，女生表示没能理解这逻辑。外头呼啸而过的汽车机车影响听力，自然往男生贴近。
「Z大，Z大法律系或欧语系德文组。」
第一次说出口自己的梦想，格外忐忑。尤其眼前是比自己成绩好的人。
尽管随手在便条纸，抑或是郑重在日志本上记录下，尹烟都没有信口对朋友们师长们透露。
连尹墨司都隐瞒着，往往打着哈哈轻巧带过。
不敢摊出心事，然而，其实已经在分数要求上作一番查询努力，历届的繁星资格都了若指掌。
「我以为你会想考个T大。」
「……为什麽从你口中说来，人家上全科补习班都不见的能正取的学校，你说得像是有参加考试就能录取。」
天妒英才呀。
努努嘴，她大口喝一口可可。男生耸肩，不打算伪装他的骄傲，不矫情，眸光含笑，接过热可可放到嘴边轻抿一口。
原本背部完全倚靠着墙面，她稍微欠起身，扭头盯视他，反问道：「你呢？」
「想跟你去同一间学校。」
他说得云淡风轻，她心口怦然，心脏狠狠颤了颤。漆黑的眸子涌出极大片的惊讶，来不及隐藏。
琢磨半晌，她才嗫嚅出一句话。「我问认真的呢。」
他笑笑。「我也很认真。」
……一点都看不出来。
「我以为你这种人就是非T大不读，不读很奇怪、不读很浪费。」
「我这种人是什麽样的人？」
思量不多久，她脱口一个经典例子。「跟我哥一样的人。」
「我才奇怪，他没要你去跟他读同样大学？」
「当然有，暗示过了，只是他不想给我压力，说我尽力就好。」
尹墨司想照顾尹烟，她心知肚明。
兀自陷入短暂回忆，直到眼前视线忽然暗了，一枚轻软的吻落在脸颊。後知後觉抬手触上，残留甜蜜的余温。
不搭理她的眼神控诉，男生微笑。「我也不给你压力，我就是跟你考一间学校。」
夏阳的真诚像是当初干训时候的初雪，来得又急又快。
让人不论作足多少准备都会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