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刚才的考试还可以吧?老师这次好像大发慈悲,考的题目都还挺基本的,以前她从来不会这样,都以虐杀我们为乐呢。」在考卷收回去之後,祁霆立刻从抽屉拿出课本自习,过一会儿,他才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蓦地抬起头问我。
我整个人无力的趴在桌上,彷佛方才经历了一场浩劫,我气若游丝地回答:「不行了⋯⋯我要死了⋯⋯」
「有那麽夸张吗?刚刚那张真的很简单欸。」他一脸不解的看着我。
我也同样回以他一记不解的眼神,「⋯⋯你们班的人都是变态吗?」
「呃⋯⋯如果我说我都班排第一的话那我是变态吗?」
「百分之百是⋯⋯」我的眼神已经死到不能再死了。
我脑海中不禁浮现了一个疑问——我究竟是怎麽考进这里的资优班的!
我只记得当初爸爸传讯息跟我说要去参加一场考试,我想也没想便说好了,毕竟拒绝的下场可是会死得很惨的。
结果呢,我好死不死的考上了这所别人口中的「贵族学校」,而且偏偏还是资优班!
虽然说资优班可能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地方,但我就是讨厌这种无形之中产生的压力,通常这种班级里,同学彼此之间的竞争都激烈的吓人,每天生活在勾心斗角的世界里,怎麽可能会好受?
待在这里唯一能让我接受的地方,就是至少祁霆也在这里。
「那好吧,今天放学後我们一起去图书馆,我帮你把落掉的课程补回来吧。」他提议。
我点头,虽然对於才开学第一天就要把自己埋在学校课业里感到无奈,但是为了我的未来着想还是不得不答应。
他拍拍我的肩聊表安慰,接着又将注意力放回到他的书本中。
看着全班同学都乖乖的待在座位上安静自习,只有我一人趴在桌上,这画面无论怎麽想都有些不协调,我只好认命的坐直身子,手伸进抽屉,却突然间发现了一件事——
我根本连课本都没有啊!
祁霆似乎是察觉了我的异样,他随手抓出了一本国文课本放到我桌上,「待会国文课的时候要考第三课,你趁现在复习一下吧。」
「你不用复习吗?」
「不用,那一课我已经读得够熟了,先让你准备吧。」他转了转手中的笔,「啊,还有,等等我带你去搬新课本吧。」
「⋯⋯嗯,谢谢。」
「不用谢,快看书吧。」他微笑道。
然而,当我翻开他的课本,我差点没昏过去!
这密密麻麻的笔记是怎麽回事?
不同颜色的笔迹交错在一起,每种颜色却清楚标示出了想要表达的重点,一目了然,而祁霆龙飞凤舞的字体为原本死气沉沉的课本增添了几分生气。
一个成绩比我优秀的人,连念书都比我认真,那我还要如何活下去?
我不禁在内心感叹,接下来的一年肯定不会好过了。
「小凌,走罗,我带你去设备组拿书。」早自习一下课,祁霆便抓着我的手来到顶楼,然而在进办公室的时候,他却伫足在门口一动也不动。
「怎麽了?」我问。
「我突然想起这里是设备组了。」
不然这里是你家吗?我努力忍住想吐他槽的冲动,心平气和道:「我知道啊,然後呢?」
「怎麽说,我跟这里的老师有些⋯⋯呃,渊源?」
「什麽渊源?」
「也没什麽啦,你赶快进去吧,等等就要上课了。」他的眼神恍惚了片刻,随即摆摆手,故作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我没继续追究,轻轻地敲了门,喊了声「报告」便旋转门把推门而入。
「什麽事?」一双温润如水的眼眸与我对上,厚重低沉的嗓音衬托出他的内敛沉稳,一身西装笔挺,优雅的坐在办公椅上,他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
「老师,我是来领课本的。」
「新生?」
「嗯。」
「几年级?」
「九年级。」
他伸手指了指他座位的左後方,那里堆满了装着教科书的箱子。
我走近,俯身从每个箱子里抽出一本课本,转身向老师道过谢後,准备离开办公室。
「那个⋯⋯」他突然出声,我微微怔了一下,忙不迭再转过身面向他。
「你叫什麽名字?」
「啊,我叫龚颢凌。」
听见我的回答之後,他瞳中的光辉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但随即又骤然消逝,那短暂的瞬间快到让我怀疑一切仅是自己的错觉。
「我知道了,谢谢,你可以回去了。」
我静静地步出办公室,祁霆正倚着墙边嘴里念念有词,由於距离太远我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些什麽,我好奇的凑上前,问道:「你在干嘛啊?」
「喔,这麽快就出来了?」他瞅了一眼我手中的课本,「我在默背英文第五课的课文啦。」
「待会要考?」不知道为什麽,我现在只要一听到要考试就会浑身紧绷,大概是刚刚的数学所留下的阴影吧。
「没有啦,我只是先预习而已。」听到他这麽说,我不禁松了好大一口气。
「对了,我问你喔,刚刚设备组的那个老师叫什麽名字啊?」
他明显怔愣了一下,「岩默允。怎麽了吗?」
「没事,好奇罢了。」
这时,上课钟声响亮地敲了起来,我和祁霆却仍逗留在设备组办公室外面谈天说地,他猛然抓起我的手,往楼梯口奔去。
「欸!这节是殷凛蓉的课,千万不能迟到啊!」他一边跑一边喊道,音量大到在廊间形成了长长的回音。
「你小声一点啦,你是要让全世界的人都听到是不是?」我无奈地回,「还有你慢一点啦,我的课本要滑掉了啦!」
大约一分钟过後,两个男孩才跌跌撞撞的冲进教室,狼狈的样子让班上同学都笑了出来。
殷老师一看到我们,脸上漾起了灿烂的笑容,然而眼底却看不见一丝的笑意。
「你们是跑去哪里约会了啊?」
「报告老师,我刚带小⋯⋯不对,我刚带龚颢凌去设备组拿书。」
「请问他几岁了呢?」
「呃⋯⋯十四岁?」
「那麽,一个十四岁的男孩不能自己去领书吗?」
祁霆抿抿唇,「⋯⋯可以。」
「那请问你跟去不是为了约会是为了什麽呢?」
「⋯⋯」
「龚颢凌,你先回座位上去,我要好好教育一下祁霆。」她缓缓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神情狡黠中带有一丝嘚瑟。
我不敢动作,毕竟我没有无耻到会丢下自己的朋友,我的视线在祁霆和老师之间徘徊,迟迟下不了决心该如何应对。
殷老师似是对我的犹疑感到有些不耐烦,她朝我投来一记严厉的眼神,彷佛是要将我千刀万剐般,令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终究还是退缩了。
我不安地望向祁霆,他却回以我温暖的微笑,并且用唇语说道:「回去吧,不会有事的。」
殷老师负着手,一脸灿笑,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不知道她正盘算着什麽诡计,我只知道,我完全错看殷老师了!
纵使外表如花似玉,但是当她的心剖开来里面全是黑的!
「来来来,祁霆,过来讲台上。」殷老师对着站在教室後门的男孩招手,而他听话地走过去,面色平静,甚至隐隐带着一丝傲然。
「坐下,两脚打直。」殷老师厉声道。
他照做,这时,老师突然使劲朝他的背部用力压下去,还请了一位同学上台直接坐在他的背上,祁霆疼得哇哇大叫,然而老师却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给我安静,还有膝盖不准弯!」一声令下,祁霆立刻闭上了嘴,他的脸埋在双腿间,我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约莫过了两分钟,老师终於放过了祁霆,他那双腿大概是因为麻掉了,走回座位的速度异常的慢且摇摇晃晃,我连忙上前去搀扶他,他见到我时明显一愣,不过很快的又扬起嘴角,纵使那笑勉强得可以。
我的心忍不住紧紧一揪,彷佛被什麽东西给掐住似的,格外难受,「为什麽你要一个人揽下所有责任,你大可以跟老师说是我要求你陪我去的啊!」
「你当我白痴吗?」他轻哂,将眉眼自我脸上别开,「我干嘛没事说谎?」
「可是这样会害你受到惩罚啊。」
「其实对我来说没差啦,从以前开始殷凛蓉就很爱针对我,习惯就好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让我很愧疚。」我低下头,有股苦涩的酸楚自胸口缓缓蔓延开来,我很清楚,这种感觉并不只是愧疚,更多的是心疼与不舍。
他再次凝睇着我,目光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温柔,这一刻,我总觉得时间好似静止了,他轻轻贴近我的耳畔,柔声呢喃:「如果是为了你,无论怎样的苦难我都愿意承受。」
闻言,我的心脏不自觉的鼓噪起来,我极力压抑住左胸口亟欲胀裂的疼痛感,刻意忽视这反应所蕴藏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