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捌）
默契有时与认不认同对方无关。
（贰拾玖）
井野早她一步离开。泪水洗涤过的圆脸萌发出坚定，揉合仿似此时才诞生的自信，之中的转变田中惠并不花心思参透，在他真诚的谢谢後，她还在灯光不甚明亮的器材室站了数分钟。也许更久。
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午後的窗影歪斜地晒到她室内鞋上，古文老师平铺直叙的讲课声依稀漫出教室，粉笔敲上黑板，咚咚。田中惠想，那边肯定会考……
「田中。」
後来是他的催促惊醒了她。
青峰竟然无声无息地就到了她背後，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是深知她的厌恶於他，青峰不用他庞然的身躯，而是以逼视的力量让她退到困惑的角落。
──他有话问我。田中惠为自己没花多少力气就理解青峰的用意感到莫名其妙，他们哪里有共通话题？五月？
青峰没能开口，古文老师就把两人喊进来，青峰这箭靶太称职，古文老师只冲着他开火，田中惠全身而退返回座位，邻座的高松佳儿正努力蒐集四散的橡皮擦屑。
「你有哪次能把衣服穿好？」
古文老师一下噎住了怒骂，火花满满的动作片转眼成了默剧，数十双眼睛烙在两人身上，被盯得这麽仔细，青峰一点也不尴尬，他低头看了下，手掌轻舀，一只小蜘蛛在掌纹间跳动。
「这个？」青峰说的时候，顺带把那只节肢动物送到古文老师颤抖的下巴前。
「快拿开！」青峰正要收回手，蜘蛛却厌倦了他过烫的体温，跳上平整的套装表面，套装主人自然是瞪大了双眼，目睹了全程。
那堂课再也上不下去。
一团混乱中，蜘蛛不晓得逃哪去了，惊吓过度的古文老师只好把在学生面前失控的屈辱发泄到青峰身上。他外衣上不知为何沾附着许多蜘蛛丝，古文老师直说这是预谋，田中惠很不同意，青峰要是有这麽好的脑袋，就不会考出个位数的成绩。
班上相当崇拜青峰的男同学，弯着腰，膝盖都要跪到地上，田中惠知道他想玩什麽把戏，他偷偷将罪魁祸首送回战场，只见小蜘蛛在讲桌上横冲直撞，离气喘吁吁的人越来越近。
「……有够蠢。」
高松佳儿妆点过的指甲埋在灰扑扑的橡皮擦小山里，她已无法分心去管，她耳里残留着田中惠细微的不屑，如果时间能倒转，她便没理由怀疑自己的听力。
但时钟的指针继续往下一格摆动，她只好察看田中惠的脸，她细长的两条眉毛像情人交握的手，纠拢在一块，嘴唇闭得很紧，那绝不是能用友善形容的态度。
她听到了邻座辫子女发出的幽微信号，那句话使得他们的关系变得与互相敌视的从前截然不同，这是必然，这是命运，高松佳儿几年後才相信了这件事。
而当时她回答她，不过是出自内心的赞同。
「嗯，我也觉得。」
田中惠左看右看，一脸狐疑。
她以为是幻听吗？高松佳儿忍不住笑了，她是一派轻松的，在渐趋安稳的午後空间，把笑意哼成了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