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抱歉。」清了清喉咙里卡住的老痰一口,待我笑完并擦了擦眼角那不存在的生理泪水已经是十分钟过後的事了,除了还在原地打转的漾漾之外,所有人全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我。
我还听见某人一开口就问学长要不要先把我送到医疗班检查一下之类的这种干话。
没错、那个某人就是今天一直怀疑在我的智商的千冬岁。
千冬岁我真的劝你别太过份喔。
不好意思的撇开头,我一点都不想看到学长鄙视我的表情。
因为我突然的大笑,导致我们这组停留在原地至少有十分钟以上了,而漾漾也已经从原本的原地打转,变成腿软蹲在原地还外加一脸想大吐特吐的模样。
虽然我的心底多少觉得有点愧疚,毕竟漾漾好像真的吓得不清,但是仔细想想,这又不是我害得,愧疚感很快地就消散了。
我们之中大概只有千冬岁比较有良心,他往前走几步後试图把漾漾拖出通道,但漾漾完全就是全身瘫软的瘫倒在地,任由人拖来牵去。
天知道这样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走完这条通道。
看着走在前方的两人想了想,我接着默默地转头看向学长,而显然学长也有一样的想法,所以他也转头看向我。
这样是不是很没良心啊学长。
「才不会呢。」
啊、我忘了学长本身就没有良心。
赶在学长还没动手打我之前,我抢先一步冲到千冬岁身旁把人给拖走,担心他等等被漾漾直接撞翻。
只见他疑惑的松开手,整个人被我往後拉,「若若,你怎麽了?」
千冬岁转过头,却看见我和喵喵两人同时在胸前划了一个大十字,一秒钟过後,伴随着学长的一阵大吼,原本腿软蹲在地上的某人已经消失在原地了,遥远的另一方传来漾漾的疯狂惨叫声。
哇、漾漾那家伙刚才估计跑得比我还快吧。
一踏出通道,我们一行人就看见刚才像是可怜的小动物一样、腿软蹲在地上的漾漾已经变成了被丈夫抛弃的怨妇,他蹲在通道旁边,非常哀怨的看着我们。
见状,千冬岁和喵喵立刻跳离那道怨妇目光的视线范围内,把错全都推到我和学长身上。
想也知道,漾漾再怎麽哀怨也不会对学长抱怨什麽,於是最後被那道目光所注视的只剩我一人。
我明明顶多就是帮凶之一而已,吓人的又不是我。
「……免费供你一个月的甜食,每周三、五让你指定甜点种类!」见到漾漾彷佛要这样盯着我直到永远似的,情急之下我只好搬出漾漾最喜欢的甜食当作筹码。
「不、我要两个月外加每日指定!」
「我真是从来没看过哪个厚颜无耻的人这样乱敲诈。」
「我也真是从没看过哪个朋友这样对待自家室友的。」
「……喂、你现在住我的吃我的耶!你好意思啊!」
「那个和这个是两码子的事!」
「啧、成交啦。」
丝毫不理会我们这边的恩怨情仇,学长等人已经往前走了几步,离开通道出口,站到了似乎是另外一个通道的地洞旁,「接下来往下走。」
「不知道鬼王塚当初建立的时候建得有多深,可能还要走很久。」
「怎样都可以吧,反正没拿到学院徽章,老师是不会放我们回去的。」也跟着走到地洞旁蹲下身,我觉得自己被狠狠地敲诈了很大一笔赔偿。
哈、这世界上居然有笨蛋敢跟我讨价还价呢。
轻哼了声,我看着学长蹲在另一边拿出一条很细的麻绳,在上头打了几个死结後就绑在地洞入口旁边的石柱上。
学长可能和漾漾进行了某种心灵上的交流,突然抬头解释着,「放心,如果实习课程时间过长的话,第二堂课程就会进行调整,可以不用去上课的。」
「好了,我先下去探查,你们两个接着下来,米可蕥和千冬岁殿後。」一边这麽说着,学长将剩下的麻绳全都抛进地洞里,二话不说就抓着绳子往地洞里跳下去,眨眼间就消失在深不见底的地穴里头。
接着,就轮到我和漾漾了。
我们两人同时抬起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让谁先下去,身後的喵喵直接发出声音催促,「若若你先吧。」
好吧、其实我本来想先把漾漾推下去,避免到时他体力不支还是怎样摔下来,至少不是我当肉垫,不过既然喵喵都叫我先下去了……褚冥漾你就好好保佑自己不要真的摔下来。
我是不会去接你的。
拉起麻绳,我怎麽看都觉得这种细绳一点都不适合拿来当作梯绳使用,因为很耗时,如果抓着绳身往下滑时速度太快,很容易就会划伤掌心,因此等我慢慢滑下地洞时,整个空间已经被光影村照亮了,学长老早就把四周全晃过一圈。
然後,某个白痴真的摔下来了。
「哇啊啊啊啊好痛!」
「你是白痴还是笨蛋啊!快松手!」
站在地洞的正下方,我伸出双手,还有时间翻了翻漾漾白眼,接着闻言直接松手的某人直接摔进我的怀里。
默默地将怀中的人放下来,我甩了甩手,觉得两条手臂感觉快要废掉了。
然後那个害我手臂差点废掉的人还在恍神,於是我只好抬头回应着来自喵喵和千冬岁两人的担忧问候。
扭回脑袋,我看着还不知道痛的某个死小孩,冷不防的抓起漾漾的手,将掌心向上翻过来後,大拇指直接压上掌心上头因为快速磨擦而差点破皮渗血的的红痕。
我压得很大力,完全没打算手下留情,自顾自的压完後,我转身离开学长看白痴的目光范围之中,四处巡视了起来。
刚才那个地洞其实是某个大厅的天花板破洞,我们就是从那个破洞爬下来的,整个空间是挑高的,上头除了灯饰之外,还挂了很多摆饰用的不明物体。
「看来已经有人经过这里了。」
当我们所有人都平安下到地洞里之後,学长猛地弯下身,往地面敲了两下,那块地方确实有几个鞋印踩在久封的尘土上,「不过他们没有仔细看。」
闻言,我拿鞋底把地上的尘土给蹭开,地面并不完全是平面的,而是有凹凸不平的文字和图腾刻印在上面。
「这里好像是第三大厅,鬼王曾经用来作乐的地方。」同样用鞋底蹭开地上的灰尘,千冬岁这麽说道。
那一瞬间,我只想到凶宅两个大字。
学长用很微妙的表情看着我,感觉很想反驳、但又不知道从何反驳起。
因为这是事实不是吗?
见到漾漾满脸疑惑的被喵喵拉到一旁治疗双手上的红痕,我只简单俐落的丢出四个字,「虐杀精灵。」
这就是鬼王那嗜血至极的兴趣。
「当年精灵军攻入鬼王城、成功压制鬼王并封入地底深处後,将整座城跟着一起沉入地下之中作为陪葬,这些都是那时留下来的遗迹。」
看着地上的浮雕文字讲起古来,学长随手拿出一张白符,「这是风使符、『风卷』。」
学长在简单的向我们解释过用法後,突然松开手,白符落地的那瞬间卷起了小小的龙卷风,将地面上的尘土全都卷起。
简单的解释给我和漾漾两人听,然後他放开手,白符落地的那一秒就卷起了小小的、像是龙卷风的东西,然後整地的灰尘都被风吹走。
愣了愣,我看着乾净溜溜的地面,心里浮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吸……
「吸什麽吸!我这麽认真的在教你,你给我想什麽吸尘器!」
站在身旁的某人猛地被巴了一掌,整个人差点化成一颗流星扑飞出去。
……我什麽都没想……
盯着变得一尘不染的地面,我发现整个大厅的地面全都是透明的,地面之下像是别有洞天,隐隐约约能听见细细地流水声,地面之下有条河川,流水透过透明地面看上去整个扭曲变形,光影村的光亮照射在其中显得闪闪发光,非常漂亮。
「好美……」喵喵整个看傻了,张着嘴蹲在地上东摸西摸,试图想辨识地面的材质。
「水华,这是高等的魔晶石,没想到鬼王居然会用这种东西当地板。」一秒认出脚下的水晶地面的材质,千冬岁惊讶地说着,「上面有字。」
「这好像不是现在的通用文字耶。」同样惊讶的看着地面,喵喵蹲在地上继续摸,几乎整个人都快趴上去了。
那些文字书写的范围很广,几乎写满了大半的地面,但是因为底下的水流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必须靠得很近才能看得清。
好奇的跟着一起蹲下身,我努力地想看清那些扭曲在一起的文字。
果然……看不懂呢……
就算我最近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能够读懂通用文字,但果然通用文字以外的语言是看不懂的呢。
环着双腿蹲在原地继续看着地面,我竟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我从未学习过任何这个世界的语言,但却看得懂通用文字这件事非常的奇怪,虽然不用学习就能看得懂似乎不是什麽坏事,而发生在我身上的怪事从小到大更是接连不断,这件小事实在过於微不足道。
但是……隐隐约约、我总觉得不安。
摇了摇脑袋,我伸手碰触了地面,将注意力转移到地面之下的河川上。河川似乎没有我想像中的清澈,仔细一看就可以发现河川里飘散着某种带着银光的粉状物,让刻划在地面的文字变得更加难以辨识。
然而,有个变态连看都不看一眼,一脚踩上那些扭曲像是虫子般的字体,「这些全是古代的精灵文字。」
学长高高在上的睨着地面上的文字,这麽说着,「这种文字只有精灵族才看得懂,现今没有几人能够翻译得出来。」
「学长你看得懂吗?」闻言,漾漾反问道,惊讶到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连带着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往学长身上聚集,而学长只是笑而不语,很明显就是看得懂的表情。
噘起嘴,我歪着脑袋将脸颊顶在膝盖上,看着似乎打算开始翻译精灵文字的学长,手指无聊地在地面上画着圈。
浅色眼眸顺着那个人的视线移动着,目光移到了那些扭曲的字体上,来自地面的反光,刺眼的让人有些不适的眨了眨眼。
然後,我看懂了第一句话。
瞪大双眼,我半是呆愣半是惊吓的继续往下看去,从第一行字开始、第二行、第三行……我竟然……
紫色眼瞳下意识往旁挪移而去,我看着学长的表情,很快地移回目光,死死地盯着地面上的文字。
我的不安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是因为我不喜欢被那种目光所注视着吗?还是因为我讨厌看见那种表情呢?
但是明明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经习惯了才对啊。
不知为何,我有种不安的预感被实现、却又觉得自己打从心底惧怕的事物并不是这件事的违和感。
「……羽,你能翻译吗?」
沉默过後,学长突然走上前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整个人拍到往前扑倒在地,傻眼的抬起头,学长今天为什麽一直做一些他平常绝不可能出现的举动啊!
看着学长和同样愣住的喵喵等人,我无法、也没有理由去拒绝这件事。
如果拒绝的话,不就等同於承认我的懦弱了吗。
低下脑袋,我望着扭曲的字体,缓缓地开口。
“这是风之深渊精灵王继任王位的第二年,当秋天的金枫落下之时,我们收到如此震惊且可怕的消息。”
“於西方一带,耶吕鬼王现身了,他打破时间的禁忌将城池建立於西之丘之上,安歇之地的精灵们尚未来得及脱离此地,当世界收到消息时已经是恶耗的开始,西之丘的歌声不再,仅有数位及时逃走的西之丘兄弟们来通报消息。”
“我与父亲及兄长们商讨过意见,但鬼王的势力壮大,父亲认为精灵族不够力量对抗如此邪恶之事,只做了消极的抵抗;可我认为事情不该如此下去,先是西之丘,当冬天来临时後北之雪边境也逐渐传来噩耗之事,於是我与众多精灵贵族们达成了协定,领起了精灵军队往西之丘前来。”
“然而庆幸的是,此事有许多精灵族们共襄盛举,以至於抵达西之丘这片旧有的安乐之地时,人数已经压倒性的超过了盘据在此的鬼众,军队在外环战斗了两日,终於攻破了第一大厅,并且在第四日之时攻下了第三大厅,估计应该很快就能够将耶吕鬼王等众拿下。”
於第三大厅记笔。
深吸了口气,我痛苦的伸手摀住自己的耳朵,随着那些字句脱口而出,我的世界彷佛失去所有感官知觉,耳边只剩下自己沉重地心跳声,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规律的声音,那道声音越来越大,大到让人无法忍受,一阵耳鸣席卷而来,好想吐。
血液一股脑地往上直冲,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是一片燥热,胸口也是一阵发烫。
不知道是不是耳鸣的缘故,周遭非常地安静,安静到差点让我误以为自己翻译错误,等一下学长就会直接开谯鄙视我。
但是,我并不觉得自己会翻译错误。
猛然地,我抬起脑袋想要开口说些什麽,但却在下一秒,我的眼前一黑,整个人有一瞬间是瘫软的,我就这麽直接往地面上倒去。
「若若!」没有料到我会突然晕倒的喵喵来不及抓住我,侧额与地面相撞的声音非常响亮。
连忙将我拉起身,喵喵让我靠在她的肩膀休息,其他人全都聚集了过来,我的世界里的声音回来了。
仍然一阵头晕眼花的我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怎麽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闭上了眼睛,眼前仍是一片黑暗。
在混乱之中,我突然被喵喵用力往旁边推去,直接撞进了某个人的怀里,还把对方撞翻在地。
根据那个人所发出的惨叫声以及我和他跌在一起的状况来说,我好像知道喵喵把我推进谁的怀里了。
仗着身下有肉垫,再加上我的手脚现在其实没什麽力气,就连眼睛都看不太到,所以我乾脆躺在漾漾身上装死。
只不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味道,好像有什麽状况。
「漾漾!你快带着若若趴下!」
千冬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在那道声音过後,整个地面突然震动了起来,轰隆声响从我们刚刚下来的地洞上方传来。
闻言,漾漾突然肾上腺素暴发,也不顾我还倒在他的身上装死,直接翻过身将我整个人从他身上抖下来,接着用全身护在我的上方。
不过他没有注意到倒在他身下的我,一脸很痛的蜷曲着身体,摸着刚摔下来时撞到的尾椎和胸椎骨。
太……太瘦了也不太好啊……骨头太突出了,随便撞一下都很痛。
撞了那一下,我整个人脑袋都醒了
当我很痛的还在地上挣扎时,漾漾突然直盯着我身後的透明地面之下,搞得我很紧张的转过头。
模糊的视野中,我隐约看见地面之下的水流晃动得很厉害,然後有黑黑的东西浮上水面。
眨了眨眼,我努力地想看清那个黑色物体到底是什麽……
……
待我看清水面浮起的物体後,我立刻转过头抓住漾漾的衣领,歇斯底里的大喊,「不准让那些虫碰到我!听到没有!」
「有人动到大机关了!」喵喵的声音从右前方传来,语气带着一丝不悦。
「被我知道是哪个家伙搞出这种飞机的话,他就完了!」而千冬岁则是直接撂下狠话要宰了触发陷阱的浑蛋。
两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情况。
水面底下的黑金色圆虫越来越多了。
「在下面啦!看下面!」使尽全力的怒吼着,我挣扎着想要爬起身,但漾漾挡在我上方一动也不动的,我推不开他。
下秒,我身後的地面传来咚的一声,水晶地面震动了一下,漾漾始终盯着我身下的水晶地面直瞧。
……
我不想回头看、我真的不想看。
「若、若若……」
「不要说!我不想听!」
「那些虫跳上来黏在地板的另一侧狂啃起来了啦──!」
「我都说了我不要听啊臭小子你哪一句听不懂啦──!」
*
欲哭无泪的伸手推着漾漾的肩膀,我觉得与其靠漾漾来保护我,不如我自立自强好了。
伸出去的手臂还有些发颤,方才突如其来的异样感并没有完全消失。
注意到我的情况,漾漾乾脆直接一把将我从地上抱起来,虽然他也被吓到腿软,但至少他把我捞起来後,还知道一路把我拖离那个是非之地,堪称我们认识以来做得最好的一次。
可是被这样一路拖,我的腿应该多了不少瘀青。
「刚才那个机关把墓虫全都放出来了。」
不知道是谁这样吼着,我看着踏着同伴的身体跳上来的黑金虫子露出锯齿状的尖锐牙齿,开始疯狂地啃咬地板,发出喀擦喀擦的巨响。
好不容易手脚并用的爬起身,漾漾始终抓着我的手臂将我往喵喵等人方向半拖半拉过去。
我们才往前走没几步,喵喵就已经跑到我们跟前,双手各拉一个就要往外跑,「快走吧、墓虫的牙齿很利,地板会被咬穿的。」
然而不过喵喵只拉着我们往前走了两步後,便开始往後退了。
大厅唯一的出口早已爬满了墓虫。
『风卷成型。』拿出白符,学长将风符化成透明的长枪,上头有着绿色的图腾,接着游刃有余的把风符递给我和漾漾,这样告诉我们,「这个地方不能用爆符,地板会被打坏,还有一件事……你们最好别给我想出吹风机这种东西。」
语毕,学长还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然而不到一秒,学长立刻对漾漾发出最高警告,「那个也不准!」
都什麽时候了,他们还再进行什麽心灵交流啊!
『与我签定之物,让包围者见识你的型。』喵喵拿出黄绿色泽的幻武宝石,吟唱了咒语,幻武宝石突然散发出一阵光芒,外壳有点像是崩裂开来,无数的残影往上卷住喵喵的手,「夕飞爪!」
乍现的光芒散去後,一副钢铁外形的五指爪镶在喵喵的右手,爪身是金铜色的,上头有草绿的图腾,非常漂亮。
『风卷成型。』千冬岁和我们一样选择使用风符,只不过他手中的白符图腾和学长的有些不同,眨眼间,千冬岁的手里多了一把和莱恩的双刀有些相像的大刀。
「对付这种虫,只要够快就可以了。」只留下这句话,学长下秒已经出现在门口了,他的周遭卷起了狂风,大量的墓虫还来不及涌进门口内就被切成两半掉在地上,接着新的一批虫子又覆盖了上去。
不、这并不是动作快不快的问题,而是我身旁还拖着漾漾是能快到哪里!而且我自己也很挫啊!
喵喵和千冬岁也很快地就占据了其中一角,喵喵的目标是地洞的正下方,那里现在正下起虫雨,喵喵挥舞着铁爪,爪尖划过的地方蔓延出绿色藤蔓将虫子缠在一起。
又是一个密集恐惧症和昆虫恐惧症不宜观赏的画面。
所以我决定哪里都不看了,反正千冬岁的外貌就算看起来比较温文儒雅,在实战上也一定比我们强上一百倍,我只要知道他在学长身旁、也就是墓虫涌入最多的门口辅助就够了。
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不管学长他们再怎麽厉害,但墓虫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已经有许多漏网之鱼往我们这里爬过来。
漾漾现在比我还挫,我实在无法指望他能有什麽作为。
『风卷成型。』吸吸吐、吸吸吐,反覆深呼吸了几次後,我终於下定决心使用了风符,手里出现的并非之前的宽刃,而是一柄武士刀,为了不太靠近那些虫子,我在墓虫接近我们两公尺之内的范围前,猛地往前跨出一个箭步,锐利刀锋擦过水晶地面发出刺耳声响。
随着刀刃往前挥舞,一阵狂风扫过,被风刃切成碎末的虫子残渣洒了一地。
见状,我原本还蛮有气势的挥刀姿势在看见虫子残渣如雪花般飘散後,立刻变成了拼命缩腿躲避的孬种。
然後禇冥漾那小子!他居然笑我!躲在我身後的家伙居然敢笑我!
转过头瞪着漾漾,我正打算把那个混小子推出去感受一下我的害怕时,我们同时注意到了整个大厅的空间变得更亮了。
我们将目光投向光源处、也就是脚底下的流水。
原本我就觉得水里头隐约飘浮着一些粉状物,此刻那些粉末居然散发出一点一点的光芒,从水底慢慢地往上浮起。
「你有看见吗?」漾漾看着我的举动,这样问着。
抬眼和漾漾对望一眼,我们很有默契地同时低下脑袋继续盯着看。
猛然地,漾漾手里的白符整个碎成粉末。
「……你……」
「给我闭嘴,总觉得你不会说出什麽好话。」
「谁理你!我就是要说……」
两人之间这段没营养的对话都还没结束,我们身旁猛地卷起了白色的风墙,将我们团团包围起来。
白色狂风遮挡了我和漾漾的视线,我们完全看不见风墙外头的学长他们,就连那些打斗声也没了,触目所及全是白茫一片。
风里头好像有人影晃来晃去,但那道身影太模糊,又好像是风吹过的残影,所以完全没有办法辨识。
只不过我对於现在的情况一点不安的感觉都没有,就算风里头真的有人,我也不觉得对方会有什麽敌意。
没由来的、我就是这麽觉得。
而我对於自己的直觉,向来都是非常信任的,毕竟我的直觉没有一次失误过。
所以後面那个拿我当挡箭盘的浑蛋给我松手!
才正想要甩开漾漾的手,风里那道模糊的人影突然冲破白色气旋来到我们的面前。
见状,漾漾当下的反应居然是把我往前推。同时被两边的动作吓到,我下意识将刀刃摆在胸前戒备。
冲到风墙的是一个全身白到透彻的人,就连五官也全都是白色的,只有简单的轮廓可以辨别。
不知道为什麽,我觉得他给人的感觉和赛塔有相似。
瞪大眼睛,我看着眼前的人冲着我们一直笑,笑到我觉得他可能颜面神经有受损的地步,让我差点兴起把身後的人推到最前方,让他和颜面神经失调的好友相见欢。
我还来不及动手,眼前的人突然把整张脸都凑过来了,白色脸孔摆在我的面前,像是想要仔细地看清什麽似的,那张脸露出有些讶异的表情,就好像他认识我一样,过了一会才慢慢退开。
什、什麽啊……为什麽要看着我露出那样的表情……
微皱起眉,觉得情况有些怪异的我推着漾漾想要往後退几步,但是身後的人别说往後退了,反而推开我,往前走去。
漾漾伸出双手,覆盖上了白色人影不知何时伸出的掌心,上头飘浮着刚才那些碎成粉末的白符碎屑。
错愕的看着漾漾,他的表情很迷茫,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嘛,目光有些失焦,像是沉迷在什麽回忆里面,一看就不对劲。
愣了一下,当我正要阻止漾漾的动作时,漾漾的手已经覆盖上去了。
白色人影轻笑了声,他握着漾漾的手,突然将他们两人掌中的碎屑往地上按去。
那瞬间,我们身旁的白色风墙突然消失了,整个地面狠狠地震动了一下,脚一软,我整个人直接滑坐在一旁,看着漾漾维持蹲下身将掌心压在地面上的姿势,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麽。
而那道白色身影早已随着白风的消失跟着飘散在空气之中,声音重新回到我们的世界中。
学长三人各自占据了一个地方,他们举起武器,用一种被鬼打到的惊愕表情回头看着我们。
回过神,我往左右两旁看了看,这才意识到刚才那阵晃动之後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那堆原本还在疯狂磨牙乱爬的墓虫已经变成碎虫泥了,黑金的渣渣到处四散。
「你们怎麽做到的?」最先回神的喵喵发出问句一。
因为完全不干我的事,而我也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所以我立刻指着眼前的漾漾,把问题丢给他。
「漾漾,你看一下四周。」见到漾漾还一脸迷糊,千冬岁当了第二发言者,「我刚才突然有好几秒的时间无法感受到你们的存在,在风符爆裂後,你们又出现了。」
虽然千冬岁的形容词有点奇怪,但事实的确如千冬岁所说,只不过我们刚才的经历实在太莫名奇妙了,漾漾只能愣愣地指着地面下的水底推卸责任,「呃,刚才水底下好像有东西。」
水中的银色粉末并没有散去。
「这是……」盯着地面之下的流水好半晍,千冬岁率先开口,但他却在答案呼之欲出时嘎然停止,唇瓣抿成了一直线。
看着底下的流水,学长突然蹲下身,将掌心贴在地面上低喃了几句,水中的银色粉末瞬间散开。
当我看见水面之下的最深处摆满了许多的棺材之後,我好像多少能猜出那些银色粉末是什麽了。
水面之下的棺材似乎也是使用水华制成,外观稍微有点透明,隐约可以看得出来里头有人的影子。
我想,我应该知道为什麽千冬岁会有那种反应了。
底下的棺材很多,整个大厅的地面之下全都摆着一具又一具半透明的水晶棺材,它们层层交叠,里头躺着许多许多已经不会再清醒过来的生命。
在银色粉末彻底散开之後,我们才发现地板下面原来也有字,只是之前因为光线太刺眼所以没看出来。
「我们将死去的同胞葬於此地……守护、安歇,直到主神召唤所有的孩子回去……而我也将在此,永远保护这些沉睡的灵魂不受污秽干扰。」学长看着那些字,这次没叫我翻译,「萤之森精灵武士,辛亚,光明的宠鹰。」
在那片字句底下,有个棺材并没有被覆盖起来,里面躺着一个人。
已经不会再发出微光的逝者,看起来很像在沉睡。
穿着盔甲的手上抱着一把长刀,面容很安祥。
我和漾漾同时愣了一下,这个人就是我们刚才看见的那个白色人影。
我们安静了很久,直到学长站起身,一个响指过後,四周再次掀起了小小的旋风,一层厚厚的泥土跟灰尘将地面整个都覆盖起来,直到我们再也看不见透明的地面为止。
「我们走吧。」
*****
冒天→→POPO搬迁中。(删除线
翻新完成
20180614(删除线
201903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