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洗手间返回教室的途中，岳彤邀我明天去逛街，顺便买後天要送给蜻蜻的生日礼物。
「你怎麽知道後天是蜻蜻的生日？」我很意外。
「她跟我说的呀，她在LINE邀请我参加她的庆生会，她没告诉你吗？」岳彤眼中有着纳闷。
我没让她察觉到我的情绪转变，从容一笑，「对，她有跟我说过，是我不小心忘了。」
「『不小心忘了』？你居然也会有说这句话的一天？」岳彤打趣，说完便忽然停下步伐，同时双颊浮上两朵红云。
「怎麽了？」
「是陈鸣宏。」她害羞地低声说。
两个男孩从我们前方的穿堂走过，其中笑起来颊边有两个小梨窝的男孩，就是陈鸣宏。
他有着灿烂爽朗的笑容，也就是这样的笑容，让岳彤从国一就喜欢他到现在。
「他们要去哪里呀？」她不好意思一直盯着陈鸣宏看，故意别开视线。
「唔，这时候走那个方向，可能是要去……」我倏地停住话，那个和陈鸣宏走在一起的男孩，冷不防朝我望来。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依旧瞬间攫住了我。
「深深，怎麽啦？」
许是因为我的出神，岳彤忍不住提音量叫我，结果陈鸣宏听见了，跟着看了过来。
岳彤差点尖叫，一张脸几乎埋进我的胸口，「天哪，他看过来了对吧？」
「嗯，但是也走了。」透过眼角余光，我能确定那两个男孩已然走远。
「吓死我了。难道他是听到我叫你的名字，所以才会看过来？」
这句话乍听之下没问题，但思及岳彤对陈鸣宏的心意，我不敢随便回答，於是我想了下，选了个自认最妥当的说法，「你刚才嗓门那麽大，连三楼的人都会跑出来看好吗？」
「乱讲！」她又羞又窘地瞪我，突然话锋一转，「那薛有捷呢？他刚才也有看你吗？」
薛有捷是刚才走在陈鸣宏身旁的那个男孩。
「我没特别注意。」我口是心非答道。
「真的？」她语带怀疑，正张口想说些什麽，却被人打断。
「姊姊，岳彤姊姊！」
蜻蜻蹦蹦跳跳跑了过来，身後跟着两个同学。
一见到她，岳彤的眼睛立刻堆满笑意，「你要去哪里？」
「我们正要去福利社买东西喝。」
「是喔？对了，我跟你说。你姊姊居然忘了我要去帮你庆生，是不是很过分？」她趁机打小报告。
蜻蜻瞪大眼睛对我嚷嚷：「什麽？姊姊你居然忘了，昨天早上我才跟你说过的。」
「难得看到你姊这麽迷糊吧？一定是书读太多的後遗症。」岳彤的玩笑话让蜻蜻和她两个同学都笑了。
我两手一摊，「知道了。为了赔罪，我请你们喝饮料。」
「耶！」蜻蜻欢呼，她的两个同学则是受宠若惊，腼腆地向我道谢。
从福利社买完饮料回来，岳彤靠在走廊的围墙上和我聊天。
「深深，你有注意蜻蜻的同学看你的眼神吗？简直就像看见偶像似的，不过也难怪，你长得那麽漂亮，个性又温柔亲切，还是个学霸，在学校根本就是女神级的存在了。」她的口吻带着几分欣羡，「蜻蜻真的很可爱，聪明机灵，嘴巴又甜，我是独生女，所以特别羡慕你有这样的妹妹。」
此时，我注意到对面的走廊上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鸣宏独自走进二楼的导师办公室。
背靠围墙的岳彤并未看见这一幕，我也没有主动告诉她。
『你怎麽了？为什麽一直站在那里？要是中暑怎麽办？』
小学四年级开学那天，我听见男老师这麽问陈鸣宏。
他就是当时和我一起待在烈日下的男孩。
之所以知道是他，是因为有一次下课时，我经过电脑教室，看见门口摆放着许多鞋子，其中一双正是那天我所看到的黄色运动鞋，连鞋上的污垢，都跟我记忆中的一样。
我刻意站在一旁等待，直到目睹陈鸣宏穿上那双运动鞋。
当年我中暑昏倒，不省人事之前，未看能清楚那个男孩的脸。
最後知道原来是他时，我很意外，陈鸣宏从小学就很受注目，不管是课业还是运动都十分擅长，是那种很容易让女孩子倾心的男孩。
我不明白他当时为什麽要陪着我站在烈日下，也没想过要去问他原因。
尽管同届，但小学六年我们不曾同班，即使上了同一所国中，也依旧没有编在同一班，双方没有任何交集。
跟岳彤成为好友，并得知岳彤喜欢他後，我只让她知道我跟他读同一所小学，其他什麽都没提。
不晓得陈鸣宏是否还记得那段往事，因此我并不确定，这算不算是我跟他之间的「秘密」。
蜻蜻生日当天，家里聚集了一群小少女，气氛热闹。
岳彤与爸妈闲聊，再次提到我忘了她也有受邀。
我故意用无奈的语气问：「你究竟还要翻旧帐几次？」
妈妈笑着说：「蜻蜻跟深深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也在旁边，可能有其他事挂在深深心上，才会一时忘了。」
「也许是有关男生的事喔！」岳彤跟蜻蜻异口同声说完，两人还有默契地击掌。
爸爸非常震惊，「我们深深有喜欢的男生了吗？还是瞒着我们交男朋友了？岳彤你知道些什麽？快点跟叔叔说！」
爸爸激动的反应，让岳彤和妈妈笑弯了腰。
众人为蜻蜻献上祝福和礼物後，就是享用蛋糕的时刻。
依照蜻蜻先前的请托，我为她献上一场钢琴演奏，依她之前所要求的弹起《春世》。
钢琴上摆着一面巴洛克风格的长方镜，是爸爸特地买回来的。
随着旋律的起伏，我的身体也跟着微微律动，偶尔抬头看向那面镜子。
我在镜子里看见了一脸陶醉的岳彤，以及蜻蜻的女同学们。
与岳彤不同的是，那些女孩始终紧盯着在那面镜子里的，我的面孔。
『深深，你有注意蜻蜻的同学看你的眼神吗？简直就像看见偶像似的。』
那天与蜻蜻在一起的两个女孩也在其中。
然而这次她们看向我的眼神，却完全没了当时的尊敬和崇拜，只有强烈的愤恨。
蜻蜻的同学们眼里，全都是对我的嫌恶与憎恨。
像是在看一只披着人皮的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