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在房间哭了好久好久，直到杨皓翔推开我的房门，将我的棉被拉开。
微凉的空气渗入肺部，我却一点也没有轻松的感觉。
「杨诗芸。」杨皓翔喊了我一声，我却只是用那双哭肿的眼睛看着他。他默了半晌，轻轻地将我揽进怀里，「不哭。」
「哥……」我紧紧地抱住他，哭得比刚才还凶。「为什麽？为什麽他们不能在一起？为什麽要分开？」
他摸摸我的头，「如果在一起的时间都拿来吵架，分开也罢。」
「可是哥！」我用力地推开他，「我不要这样，我想要一个完整的家！」
他看着我许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或许，是在嘲笑我的不懂事。
「爸妈有他们自己的人生。」他这麽对我说。
是的，爸妈有自己的人生，是他们生命里的主角。
此时我竟然无力反驳，只能无声地流下委屈的泪水。
原来在现实面前，我是这样的无能为力。
那晚杨皓翔陪我通宵，说了好久的话。
他说他会和爸妈说，给我时间想清楚，最晚……礼拜一晚上要告诉他。
升上大学後的第一个星期日，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在床上发呆一整天。
於是又这样过了一天，我仍然没有找到答案……
***
「妈，哥呢？」
周一早上，我准备完毕後却没有发现哥的身影。
「他早上没课，我让他去帮我买东西。」妈边整理东西边说。
「喔，那我自己搭车去学校。」我说。
这时，爸从房间走出来，手里提着公事包，拿起车钥匙道：「爸载你。」
「……好。」我无视妈朝爸丢去的冷眼，和爸一起出门。
车上，爸和我抱怨了很多妈的事，我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嗯一声当作回应。
本想劝合的，但现在才知道杨皓翔说的没错，这时候说什麽都挽回不了，爸妈有自己的人生，我无力左右。
爸越说越激动，讲了许久後他突然安静下来。
我原以为终於能够喘一口气，然而，迎接我的是一股令我头晕目眩的窒息感。
「当初没生孩子就好了。」
依稀的听见爸用疲倦的语气说着。
我不敢相信，更不敢回应。
我故作镇定的看向窗外，想继续坚强下去，我觉得我可以……
但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落下。
到学校门口，我没有说半句话便下了车，车子也在那一刻毫无眷恋地扬长而去。
我不知道我失去了什麽。
一直以来宠我爱我的爸爸……
我做一点事情就会夸奖我的爸爸……
能够畅谈心事的爸爸……
最了解我的爸爸……
我曾自负的以为，我是他的骄傲。
迈着千斤重的步伐，我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但是眼泪却忍不住溃堤。
担心被其他人看见我这狼狈的样子，我赶紧掏出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打给小唯。
我想，和她聊天转移注意力就不会那麽难过得想哭吧？
「喂？」小唯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我想扯出笑容，却是徒劳。
「喂，小唯……」这真的是我的声音吗？竟然颤抖成这样。
「小芸？」
我很想回答她，可每当嘴巴张开时，我就觉得我要大哭出来了。
原来我没有我想像的那麽坚强。
我的表情顿时有些扭曲起来，哽咽着说：「我先挂了。」
不等小唯回答，我迅速的挂了电话。
再怎麽难过，生活总是要过。
没有逃离学校，而是以缓慢的步伐走到教室。
进了电梯，只有我一人，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由於今天出门得较早，离上课时间还有近半个小时。
「叮！」
到了教室所在的楼层，电梯的门往两旁敞开，小唯担忧的表情霎时闯入我模糊的视线。
「小芸，你怎麽了？刚刚在手机里你有点奇怪。」她有些慌乱地看着我。
「小唯，我……」我的声音依然颤抖，甚至哽咽。
不敢说太多话，每一次开口都是寥寥几字，因为我怕，怕我就这样大哭出来。
「我爸妈会离婚。」
「……为什麽？」她问。
我摇摇头，没能解释。
不是不愿意解释，而是不知道该怎麽解释，不知道能不能不哭。
去到教室後，我简单的、断断续续的说明，小唯也大概知道了情况。
然後，我说到了早上在车上，我爸向我抱怨……
「他、他说……」我想镇定的把几分钟前爸对我说的话告诉小唯，因为我对自己说过不要紧，所以我可以办到。
她看着我，「他说什麽？」
「他说……说……」
好难，真的好难。
不过是重复一次爸说过的话，只有一句而已，为什麽……为什麽我突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我颤抖着双手，用教室里的电脑打字。
「当初没生孩子就好了。」
当这一句话出现在萤幕上时，我的泪水流得更凶了，如同水库泄洪。
「他怎麽能这样说！」小唯很吃惊，我在她的眼里看到愤怒，「小芸，你爸或许只是说气话。」
我摇摇头不说话，只是无声的流泪。
谁知道呢？或许他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就像我当初伤害杨皓翔那样，虽然无意伤害对方，但心里的想法确实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