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刻，孟秦像个天真的孩子，兴高采烈拿着为她准备的午餐往导师办公室去。
办公室半数老师都在，约有七、八位。几位低头用餐，几人像樊士芬一样批改作业。
他无视旁人走进去，和樊士芬四目交接，腼腆低语，「我叫我妈多准备的，你要多吃ㄧ点。」放下东西，他没有多逗留，不想惹顾虑甚多的她不悦。希望看见丰盛便当她会感动。
孟秦走出去後，她望着餐盒沉默不语，毫无胃口。发生这种事假如她还能无忧无虑的吃下，那麽她的身材一定像河马。偏偏她没学会孟秦那般无感，无视他人目光。
魏扬屍骨未寒，两年深刻感情时时刻刻仍在记忆中上演。他的美好，在她脑海深烙，不会是谁可以覆盖，尤其是孟秦——
如果她曾和孟秦有过激情的表现，那只是她疲惫心灵脆弱的表现。她自己明白，内心深处魏扬的影子从来不曾淡化。而孟秦对她种种的关爱，只会加深她失去魏扬後对感情的疲累，更无力追寻。
走出办公室孟秦猛然回头，看见她面无表情闷坐看着便当盒没动，他也不是天字笨蛋，看就知道她不喜欢他这麽做……
她的态度让他相当沮丧，有点醒了，却不愿从一厢情愿的幻梦中清醒。
他当自己被感情冲昏头，想想他们的关系，想正常谈恋爱根本是天方夜谭。他已逝哥的女友，他的导师，他小她六岁，没有一个缝隙可以让他有立足之地。
但，遇见一点阻难就放弃，不是他的处事态度。他不在乎，眼前是一面高墙，纵然是，他也会努力的攀爬过去。
真如他所想，没多久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浮上樊士芬的门号。他屏气凝神按下接听键，倒吸一口气，战战兢兢。
「喂──」他臆测她要数落他一番。她怎麽骂都没关系，就是希望别是老师教训学生那种，而是女友不高兴对他发牢骚──假若如此，那麽他还是会感到兴奋，说不定还会叫她继续骂，骂到她心情舒畅。
她真的开骂。
「孟秦，你别这样明目张胆好不好，被别人发现真的很不好，你这样要我怎麽做，去钻个洞躲起来，还是乾脆去跳海引咎算了。」她在心里重复的告诫自己，不可以再迷失自我，他是学生，至始至终都是学生。
说得好严重，连跳海都出来了。男欢女爱谁不会，就因为──身分、年龄……还有一大推有的没有限制、规范……对不起这些学校没教的事，他不懂，也不想懂。
骂吧！只要她高兴。
「喔！」他讷讷应了声，情绪往冰点沈沦，若有所失解释，「你最近瘦了很多，我只是觉得……」
她毅然截断他的话，声音急促而气愤。「孟秦，你过度的关心只会让我更难受，你知不知道，很多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心底划过魏扬的影子，心被反转了一圈揪痛。
「我喜欢你……」他嗫嚅说出他自以为的真心话。
然而，这句话动人的话，从他口说出就像鼓棒往她心上捶了一下，让她怔住几秒呼吸不了。
「忘了昨天的事，我请你忘了好不好？」想了一晚，这都是无比荒唐之事。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她却与学生一起迷失，不能自控的陷入泥沼。在还能自拔时，她必须毅然断绝这种关系，不能一错再错，促成大错。
「为什麽？为什麽你要顾虑那麽多？」他不屑。爱就爱，很简单。
「我只是一时情绪失控，把你当作魏扬，我昨天也这麽说过了。」心在痛着，为何？她不清楚，好像自从魏扬走後她的心没有一天是清澈的，每天都隐隐作痛，所以才会需要依靠，看见孟秦走过来，她才会脆弱的陷入他的温情里。
「不是这样你不要欺骗自己，我也不会相信，魏扬是魏扬，我始终是我，你很清楚，别用这种方式欺骗自己。」他不服气的叫出来。原来做为他人的替代品，从她口中说出，他的心是这麽的受伤，无法欺骗自己的疼痛。
「孟秦，别执迷不悟，你还有大好前程，何必在这里钻牛角尖。」
「前程？又鬼扯上前程了！爱一个人无关前程不前程，前程是自己开创，不是别人给予我，爱情也是，你就是我爱情的前程。」
孟秦，你疯了？！樊士芬在心里低语。你才是几岁的孩子，很快你会後悔。
***
中午樊士芬匆忙挂下电话，孟秦太多话憋在心中没说完，满腔热血要他继续忍下实在太难。听见钟响他仓促捉起书包，冲向樊士芬住处。
当发现爱上自己老师时，他的心已不能再像一般的学生了，眼前似乎有很多困难需要去冲破、去克服。现在他就像在汪洋中迷航的水手，正准备迎向不明的航程，去发掘更多的未知。
站在她房门口，他像昨天那样咽下紧张的口水，镇定快打结的神经，然後伸手按下门铃。他想，唯有离开学校那个鬼地方他们才能有对等关系，这样才有机会让他的言语打动她、说服她，让她接纳他。
嘟……
电铃声短促令人紧张。她来开门了。门喀嚓打开，樊士芬开门前已猜会是他，劈头就说：「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为难？」他蹙眉思索片刻，很想装不懂「为难」的意思，但是他可以肯定，这两个字他小学一年级就会写了，也懂含义。如要说他不明白她的顾虑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他也像她那样的想法，现在他就不会站在这里，让她苦着一张脸说「为难」的话。
他豁出去。也许会粉身碎骨，但这不会打倒他的决心。他也许很不该在自己哥哥往生後追求他的女友，也明白舆论不会太饶恕他，但这些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唯有，将来！
「孟秦，我们还是回归我们原来的关系，我们之间……」不该跟学生发生关系，这层关系今天一天让她陷入极度恐慌。
「不可能……」他急迫插话。「我已经无法不爱你了。给我时间改变，答应我，给我时间。」
孟秦恳切的告白落下，樊士芬沈重的抽了口气，眼眶泛红明明白白道：「孟秦，时间不会改变既成事实，也不会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更不会让我……让我接受你！你明白了吗？」
砰！一声，眼前门气愤的紧紧阖上。孟秦心跟着震了一下，耳边轰隆一声，震耳大雷划破天际，突然斗大雨水哗啦一声淅沥而下。天空为他的痴傻掉眼泪。
他的心，跟着下起滂沱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