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花信來時 — 第九章:龍座爭權

正文 花信來時 — 第九章:龍座爭權

      妖市最高权力中心,今日褪去平日庄严,盈满肃杀之气。

      怒上眉山,龙漪按下怒意,再次问了一遍:"你当真没杀死当年的孪生子,甚至还收他为徒?"

      "皇兄,虎毒尚不食子,一名幼弱孩儿并不足以威胁妖市政权,放过他又何妨?"龙戬眉头一皱,话语中已带几分恳求之意。

      那是他的亲侄子啊,他要多狠心才能对尚在襁褓的侄子下杀手。

        龙漪眉目间冷意横生,"当日不除,长大後必为祸妖市!孪生是妖市的诅咒,孤身为妖市之王,更不能容允如此恶兆发生在孤血脉身上。孪生所牵涉的是一国之祸,妖市所有牲口都必须因妖市和平所牺牲,孤身为帝王更不该打破规则。"

      "孪生子将祸害妖市只是流传,本不可信,皇兄你却因此流言要对亲子痛下杀手,恕臣弟不能苟同!"

      "孤不能容忍一丝一毫威胁开天皇族政权的可能性存在,就算是孤的亲子也不能!你曾答应孤妥善处理此子,但却没有做到。若非你向来尽心尽力辅佐孤,孤几乎要以为你有心谋反。"

      龙戬一阵晴天霹雳,自己鞠躬尽瘁辅佐皇兄数十年,手握应天皇戒替他防守边境出生入死,竟换来这满心猜疑。

      龙漪缓和了表情,对龙戬徐徐道:"皇弟,孤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主动交出孪生子,孤便当做这件事从未发生,你仍是妖市的蚁裳顾命。"

      "皇兄,抱歉。臣弟恕难从命。"龙戬在断然拒绝後顿感胸口积郁一清。

      他终是不愧良心,不愧赮儿。

      "那便莫怪孤无情了,来人,拿下龙戬!"挥挥手,一旁树丛中蓄势已久地判神殛和独楼门主傲因身形窜上,朝龙戬急攻而去。

      一袭白影忽现,持剑站在龙戬面前。

      "蚁裳!"但闻一声怒喊,夹杂着担忧及痛心。龙戬闻声看去,只见千乘骑满脸怒容,一挡两人攻势。

      挚友突现,龙戬虽是满心欢喜,却也担心如此危局于他有险。"千乘骑,离开。我只是与皇兄有点争执。"

      深知龙戬性格,若是不下一剂猛药,怕是宁愿束手就擒也不会与龙漪动手。"如果你想我活下去,那就一同杀出生天,我不准你束手就戮!"

      微微偏头看向龙戬,见他还是不愿动手,千乘骑心底直叹,提了剑迎上方才被打退的几人。

      昂战的热度,是为友杀出生天的赤血。千乘骑一剑挡杀,万兵不敌。

      铿锵几声,瞬眼已逼退数人,千乘骑持剑迅猛,一步步杀开生路。

      "傲因不容叛逆逞强!喝!"提剑对上千乘骑,一旁判神殛趁此会,持刀杀向龙戬。

      寒光照眼,龙戬见判神殛战意汹涌,却仍不出兵器,一昧依靠身法避开锐芒。

      "你们两人一体同罪啦!"一手持刀一手化掌,龙戬应接不暇间,当胸已中一掌。

      愤恨交加,龙戬内心濒临崩溃,"不可逼我,不可逼我啊!"

      耳闻悲愤喊声,千乘骑回头一看,见龙戬嘴角呕红,禁不住分神叫了声,"蚁裳!"分神瞬间,傲因觑准时机,剑锋划过千乘骑後背。霎时白衣染遍鲜血,更有艳红喷溅而出。

      千乘骑忍痛迅速反身回劈一剑,砍伤傲因手臂。

      "可恶!黑蝶阵。"令甫下,屠市黑丑狩督领着数名捕怪现身围杀。

      一声下,锁链刀光齐落,黑烟漫腾间,迷蝶梦率领的数名捕怪已成迷蝶毒阵欲困杀千乘骑。

      视线被黑烟所阻,血光照眼中,千乘骑已负重创,脸上身上血痕不断交织而现。

      千乘骑痛苦的扶上额头,黑烟里毒气随着他内息运转间沁入肺腑,灼烧的感觉在腹中扩散。

      傲因一声扬喝,"叛逆,伏诛吧!"一剑当胸刺穿千乘骑,爆出一丛血花。

      "啊!"痛呼一声,千乘骑随着剑上劲力,踉跄着往前数步,便双腿失力跪倒在地,溢出满口血液。

        龙戬逼退了判神殛,此时正与递补上来的人打斗,一掌方落,转头便见这番情景。"千乘骑!"

        颤着身子,千乘骑偏头看向龙戬,目光露出几分死别之意。

        "是你们逼我啊!"怒极恨极,龙戬引功聚元,周遭气劲交迸,登时八龙出窍,吞天灭地之势,宛若末日降临。

        "喝!"长啸一吟,龙气窜腾而出,如潮涌向众人。一时间,较弱者当场毙命,较强者也伤及肺腑,各个当场呕血。

      龙戬急奔向前,快速背起千乘骑就要离开。

      此时,暗处突来雷霆一掌,龙戬双手负在身後环着千乘骑,只能硬受一掌,衣见红花,旋即背着千乘骑化光而去。

        "往哪里跑,追!"傲因手握长剑,率数名捕怪追赶在後。

      龙漪看着两人离去背影,目光略带软化之意,拦下正欲追捕的判神殛,"判神殛,将龙戬逐出妖市即可,不准取命"

      "是。"

        深夜林中,龙戬背负千乘骑,一路忍声奔驰,说不出满心苦涩。前路何在?走不出一片茫然。背上的温热,映衬出内心悲凉更甚。

        脚下不停,龙戬一面转头看着是否有追兵,一面在树林中找寻可以藏匿之处。

        以他和千乘骑现况,怕是撑不到港口了。

        "将﹒﹒﹒﹒﹒﹒将我放下。"千乘骑鼻息微弱,嗓音也是微弱。龙戬听在耳里,更是眼角泛红。

      是他对不起千乘骑,连累了千乘骑。

      "我不能!"

      "放下!呃!"千乘骑说话时牵动内腑伤处,登时又呕出一口血。

        龙戬怕他再说话使伤势加重,只好轻轻将他放下。

        双脚着地,千乘骑再无力气,跪倒在地上。

        "你说过,即便黄泉,我们也要共路。"看向千乘骑,他身体颤抖着,说着当年结义时的誓言。

        心知自己的身体无救,千乘骑明了若是再背一人,龙戬逃不掉追杀。

        那他又何必让自己这样一个必死之人来连累龙戬呢?

        "我﹒﹒﹒﹒﹒﹒我後悔了,我走到这就好。再来的路程,你自己走。咳咳﹒﹒﹒"

      手心沾了咳出的鲜血,千乘骑举起手,目光坦然的迎上龙戬。"哑伯的命,我还你了,不准再对我有怨。如果有来生,那我会提着青丝酒去找你﹒﹒﹒届时,你要自罚三大杯﹒﹒﹒﹒﹒﹒自请三大罪﹒﹒﹒﹒﹒﹒自﹒﹒﹒﹒﹒﹒"一滴水珠,顺着他的面颊滑落,在流过唇角时,染了刺目的红。

      语未竟,千乘骑手已颓然落下,头也低垂,再不复当年笑语风生的样貌。

      自青山走到青山之外,山转路转,情意无换。如今天转地转,人我两散,恸心的死别,要用一生来还。

        龙戬脚下颠簸的退了几步,一双手疯狂颤抖,膝盖一屈,跪在千乘骑面前。

        当年,龙戬收留了赮毕钵罗,千乘骑知晓後,为了他的安危,逼走了赮,甚至杀了他指派去照顾赮的哑伯。当时他大为震怒,却不料今日千乘骑竟以这种方式来偿还哑伯的命。

        他今日﹒﹒﹒根本没打算活着回去。

        "啊~~"凄苦盈满心臆,龙戬仰起头看天,双目流下两行血泪。

        如果真有天,那为何恶人逍遥,善人落到如此地步。他龙戬一生从不曾犯罪,更以仁待人,却得不到上天哪怕只有一丝的垂悯。

        果真,天若有情天亦老。

        此时,在他出门前便被交代要藏身的赮毕钵罗却忽然出现。"师父,追兵来了,我们快离开,快啊。"

      一把抱住龙戬,赮毕钵罗拉着他手就要起身。却见龙戬望向他的目光已如死灰,面上更挟两行血泪。

      心知龙戬此刻心情,赮也随之跪下,"师父,不管你做什麽决定,小赮陪你。"

      抬手抚上赮额头上的青鸟印记,"你额头上的幸福青鸟,是师父给你的祝福,你要记住师父护你周全的心,不可妄言牺牲知道吗?"

      扶起赮,自己也跟着站起。

      "恐惧,人心之毒,你不可恐惧。人处逆境,更要有信心,有信心才能生出面对浪潮的勇气。"一手探入怀中,取出一本手札递与赮。"这本手札,是为师毕生心血。见书如见师,当你迷惑时,这本书能带给你宁静,指引你出迷航。不管你以後是要远离妖市,或长居庸流萍寓,要记住,你永远都要忠於妖市,终於吾皇。"

      赮毕钵罗听出龙戬语气里有临终叮嘱之意,忍不住抱住龙戬,"师父,小赮不要失去你。"

      "人与人相交,本就是有聚有散,赮儿心中有师父,这便足够。吾皇与吾是血缘至亲,断不会取我性命,你放心吧。为师现在慎重交托你,请你为吾友千乘骑厚葬,来日为师自会上坟吊唁。"

      "小赮会照办,不敢有误。"

        爱怜地摸摸赮的头。"忘了我,记住我的信念。"

        树林外,脚步声纷乱。"方圆百里皆设下重兵,他们两人受重创逃不了多远,全面搜查!"

        "师父!"赮眼中盈满泪水,不舍唤道。

          师父,你的信念我会记住,你的人我更会记住,小赮永远等师父回来。

          只有他主动现身,这些追兵才会撤去,才能保赮不被发现。

          再看一眼赮,龙戬毅然决然转身朝树林外走去。

          当年与千乘骑结义时所饮的青丝酒,味道彷佛又出现在舌尖。只是当时饮来清冽,此刻只有满嘴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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