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很多事情我们都心照不宣,谁也不去道破,却在那里留下了一道疤。
陈玺羽不喜欢夏天,因为顶着热辣辣的大太阳会晒黑。
他小时候因为踢球的关系,皮肤黝黑,刚进音乐社的时候大家都在嘲他小黑皮。但在他的努力保养之下,他还算是有美白成功的。只不过他再怎么努力,依旧比不过他记忆里那天生拥有冷白皮,白得反光的那个人。
“池忆,你真的不去吗?”
他不用抬头望,一听就知道是自家社长大人的声音,他佯装镇定继续盯着什么也没有的手机屏幕回答徐一宁,“你们去吧。”
“哦……”
直到徐一宁转过身离去,陈玺羽这才抬起头瞥向门口,站起来把门关了。门外的徐一宁应该猜不到这时候的陈玺羽正贴着门竖起耳朵听着他和黄宇航的对话。
“他怎么说?”是黄宇航问的问题。
“唉,他不去,我们自己去吧。”
接着陈玺羽再也没听到任何对话声,自打没趣地躺回床上去。十年时间,严浩翔每年都会把音乐社的小伙伴们约出来见面一次,陈玺羽前三年还有去,可是后来他一次又一次的找借口不去,所以他已经好久好久没见过严浩翔了。
两人这几年下来说话的次数其实不多,陈玺羽是这么觉得的。他们偶尔唠嗑唠嗑日常,每年送生日祝福,却很有默契地不去提以前发生过的事情。
大家总说,小孩子才要做选择,可是有的时候小孩子没法做选择,不是要不要的问题,而是能不能。很多事情小孩子无法掌控,只能任由大人们摆布。
而那时候只有14,15岁的严浩翔和陈玺羽都懂这个道理,再怎么不甘心他们也知道改变不了什么,就只是因为那时的他们只有14,15岁。
陈玺羽很会撒娇,却不爱撒娇,也不太爱把肉麻的话挂嘴边,但感性起来还是会吐露心声。他在易安app里的fansclub说过自己的目标,他莫名的自信觉得严浩翔不会买会员偷偷看他发了什么,所以他大胆又小心翼翼地说:“可以提到他吗?就是呢他以前给我们定了一个目标,可能因为很长时间他都没有来,然后这个目标可能渐渐地就淡了,没有人想起它了。然后,其实我会一直记在心里。”
只有陈玺羽自己知道,说这些话,不只是在感慨大家在易安经历过的所有事情,同时的,他想严浩翔,很想很想。
02
从国家一级运动员的身份变成艺人,陈玺羽一直都没有后悔过,只因为他喜欢这个舞台。只有15岁的陈玺羽,没想到败在了严浩翔身上。
如严浩翔在他生日的时候给他写的信里所说,他们一开始的确都看彼此不顺眼,可是相处久了就自然地把对方看得跟家人一样重要。
陈玺羽不知道严浩翔对自己是什么感觉,但却清楚明白自己对严浩翔是什么感觉。他喜欢严浩翔,专属于他的秘密,无人知晓,他也想把这个秘密永久封存。
但老天似乎不允许他这么做。
难得拿到了几天假期,陈玺羽想说在宿舍也待着无聊,于是大晚上的戴了一个口罩就往夜店跑。
乖乖的陈玺羽也会有小叛逆的时候,可是他没有想到会遇到严浩翔。世界上巧事一大堆,陈玺羽也不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巧事,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到严浩翔之后拔腿就跑,留下那人独自在风中凌乱。
陈玺羽这下倒是体验到了什么叫做贼心虚。
不久后他收到了严浩翔发给他的信息,上面写着:[你跑什么?我有那么恐怖吗?]
[我也不知道我跑什么。] 陈玺羽一边喘着气一边回复他,因为刚刚跑起来时泛红的脸迟迟没有褪去红晕。
[……]
陈玺羽隔着手机屏幕都感受到了对方的无言以对,正想着要回复他什么,严浩翔又发了一条讯息给他。
[你还要躲我多久?]
他才刚看了那条信息,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他好久没听过且熟悉的一把声音在呼唤他。
“池忆。”
不能回头。
“池忆!”
不要回头。
“陈玺羽!”
陈玺羽迈开脚步又开始在逃。
那天的最终结果是,严浩翔没追上曾经是国家一级足球运动员的陈玺羽,毫不意外。
严浩翔跑到气喘吁吁,打开手机,点进微信,陈玺羽发来的新消息躺在那里。
[让你追到我岂不是要被笑话。]
严浩翔觉得莫名其妙,却想不到要怎么怼回去,干脆就不回了。
……
陈玺羽再怎么乖巧,也是个会赌气的小孩。他跟其他小孩一样喜欢吃糖,可是不会伸手要糖。
他其实有一点气严浩翔,他第四年没去聚会是因为真的有工作推不了,他以为严浩翔在那之后会来找他,可是没有。于是他开始赌气,即便知道严浩翔真的是没那个时间来看他,但他就是决定了之后的聚会都不去。陈玺羽心里清楚,比起严浩翔,他更气自己,气自己的别扭,气自己连一句“我好想你”也不敢说出口。这样的陈玺羽,不敢面对严浩翔,无时无刻都很勇敢的严浩翔。
03
严浩翔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娱乐圈是个很可怕的圈子,爸爸不希望他进娱乐圈,妈妈却恰恰相反,一心希望他火。
从原公司跳槽到新公司,是他的想法,妈妈那个时候不太同意,最终妥协了。他遇到了一群新的伙伴,这里面包括了陈玺羽,拥有一双大眼睛,皮肤黝黑,可可爱爱的陈玺羽。
那时候的他们因为要适应在镜头面前喊对方的艺名,所以严浩翔叫池忆的次数比叫陈玺羽的次数还要多。但是他更加喜欢原本的名字。
他们一开始是真的不熟,是直到一起去日本拍了mv才逐渐熟起来,那时候的他们根本不用忌讳什么,没有到无忧无虑但那段时期是真的写实的开心。
“池忆,上来我背你。”
“你要背我?”
于是那时候13岁的陈玺羽,一把跳到了12岁的严浩翔的背上,跟着小伙伴们一起往前冲。
直到严浩翔14岁的时候,又再次遇到人生难以抉择的一道选择题,又或者是说,他根本无从选择。
因为是小公司,严浩翔继续待在那里其实需要等待很久才可以出头天,他等得起,可是父母却等不起,又再次把他签回给了原本的那家公司。
严浩翔试过挣扎过无数次但是于事无补,最后只能在群组里说了一句对不起。
那时候的大家心照不宣,也不多说什么,选择了祝福以及鼓励彼此往更远的地方走去。
除去黄宇航和黄其淋,严浩翔音乐社最放不下的就是陈玺羽,那个一有什么委屈就往肚子里吞的陈玺羽。严浩翔是霸道的小狮子,同时也是温柔的小熊,恰恰这样的他,吸引了陈玺羽。
他会在听到陈玺羽中午不吃饭的时候问:“那你中午为什么不吃饭啊?”
他会在大家都想让陈玺羽吃辣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说:“池忆不能吃辣,不要给他吃!”
对陈玺羽而言,严浩翔的温柔,一次又一次触碰陈玺羽的内心,想挡也挡不住;而对严浩翔而言,陈玺羽的可爱,严浩翔也是想挡也挡不住。
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彼此会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没有心照不宣,只有一直在错过。
严浩翔没有听过陈玺羽亲口对他说过“留下来”,或是“我想你”,于是他也不曾对陈玺羽说“我想你”。
但他也是真的很想念陈玺羽。
04
长大后的严浩翔,还是会有非常冲动的时候。脑子一股热的,抬眼他就站在了陈玺羽他们的宿舍门口。
他抬手刚要按门铃,门就被里边的人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拎着垃圾袋的陈玺羽。
两个人站着尴尬地对视了好几秒,严浩翔先打破沉寂伸手抢走陈玺羽手上的垃圾袋接着说,“我帮你丢。”
陈玺羽:......
来者是客,况且还帮忙丢了垃圾,陈玺羽没理由不让人家进来。他让严浩翔进到屋里后,想转身回房,就被严浩翔拉住。
“我们聊一聊吧。”
两人坐在客厅里,谁也没开口,陈玺羽表现得很平静内心实则慌乱。他拿出手机在没有严浩翔的那个群组里发了一句:你们快回来,严浩翔来了。
没过几秒,就连续弹出了几条消息。
你们的糯糯社长:[我今天跟嘉嘉南南他们要嗨一晚上,就不回去啦]
腿长两米7:[你能应付的,哥哥看好你]
晃一晃:[我弟真强,总算杀到家里去了]
吃小鱼爱吃大鱼:[我是真的很尴尬]
叫杰哥:[加油你可以的]
鲨鱼不吃人:[加油]
行吧,十几年的队友白当了。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感觉到了严浩翔站在了自己面前,陈玺羽抬头望去,那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一丝柔情。
陈玺羽觉得这人似乎还是比自己高了那么一小截。
小男孩胜负欲高,小时候两个人总爱比谁比较高,记得有记者采访他俩谁高的时候,严浩翔那时第一个抢答。
“我比他高一点点,那么一点点。”
“没,就一点点。”陈玺羽不甘落后。
“就是一点点啊。”
“alittle。”
“alittle,这里面包含了宇宙万物。”
各种回忆就在那么一瞬间涌上心头,陈玺羽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想念的人啊,那个曾经一起在练习室练歌练舞度过无数天的那个人,现在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眼前。
严浩翔蹲了下来,握着陈玺羽的手,问道:“你觉得委屈对吗?”
陈玺羽的眼泪就这样啪嗒啪嗒地掉在了严浩翔的手背,像是烫着了他的心,严浩翔心疼不已。他没有回答,摇了摇头,什么话也说不上来。
“你肯定觉得委屈吧,我没有跟你们一起完成那个说要一起在鸟巢开演唱会的目标。
我偷偷用小号在APP买了你们几个人的fansclub,所以那时你说的话我都看见了。
我自己也觉得很愧疚,很遗憾。只不过你知道吗,我其实也没有你想象中的勇敢。回去那里的时候我也很害怕,手足无措,一方面是面对各种流言蜚语,而另一方面是你们对我的看法。
我不敢把脆弱的一面展现在你们面前,所有事情我都扛下来了。
可是现在我想告诉你我真实的想法,我不是对所有东西都无所畏惧,最怕的事情就是怕你讨厌我。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不生我的气?”
陈玺羽其实都知道,严浩翔承受的压力比他所承受的还要多,他从来就没有怪罪于他。他以为的那个严浩翔不必人家安慰,自己也能振作起来,事实证明也是这样。可是陈玺羽没想到,严浩翔跟他一样也是小孩,甚至比自己还小,他也是需要一个可以让他依靠的地方。
这是第一次,两个人揭开了没人敢去揭开的那道疤。
陈玺羽回握他的手,说着:“我只是在赌气你没来找我。”
“这不就来了吗?”
陈玺羽低头不语,像是做错事的小孩。
“那你要怎么还我?本该一年见一次面的,你欠了我七次。”
陈玺羽因为刚哭过而有些红的大眼睛盯着他又开始沉默,严浩翔被他看得发慌,怕陈玺羽下一秒会怼他,于是趁他还没开口说话之前,自己先认怂:“我开玩笑……”
他感觉到一股温热的触感印在自己脸上,搞得他脑袋发懵一时没回过神来。
“还了。”
他听见陈玺羽这么说着。
你看,我也可以很勇敢,跟你一样勇敢。
严浩翔本来也不太喜欢夏天,可是在这一刻似乎有了转变。
那道伤疤,在慢慢愈合。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