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
周苡纶驻足在走廊尽头倒数第二间教室前。
一年十八班,没错。
踮了踮脚尖,她深吸了一口气,握住书包背带的双手一紧,走了进去。
这时候,天空下起了雨。
第一堂课下课时间,她咬着吸管,吸着刚在福利社买的饮料,坐在台阶上寻找着一抹身影。
「嘿,周苡纶。」洪昱凯一屁股坐到她旁边。
「呼,吓死我了。」周苡纶撇撇嘴,勾唇朝他笑了笑,「哎呦,晒黑了嘛!」
洪昱凯白了她一眼,也勾唇朝她笑了笑,「哎呦,长胖了嘛!看来你暑假吃得不少……哎呦,很痛欸!」
她揉了揉双手,「拜托,像你这麽硬的头,打起来我的手也很痛。」
他做了个鬼脸,淡淡一笑,「欸,新班怎麽样?」
「你呢?」她不答反问。
「男生,感觉都蛮重量级的;女生,几乎都是短头发、厚片眼镜,没一个我看得上眼的。」
「你的眼睛长在头顶上啊?眼光这麽高,我都怀疑你这十六年的人生里是不是还没嚐过初恋的滋味?」她调侃他。
「你不是也还没?」他歪头看了看她,唇边带着一抹浅笑。
周苡纶拢了拢长发,轻轻说道:「不急嘛!」
某一堂国文课自由讨论时间,周苡纶正振笔疾书的抄着笔记,左肩突然被人点了两下。
她回头,想起了叫她的这个男孩的名字,姜承豁。
姜承豁其实长得很好看。他看起来很像混血儿,拥有一双澄澈透明的眼眸,目光敏歛,好似些微带着淡淡的忧伤,又感觉不是。他的五官轮廓分明,噙着笑的嘴弧度很迷人。
最特别也最醒目的是他的皮肤。他的肤色很白,跟同龄男孩整天晒在太阳下奔跑的小麦色肌肤相差甚远。
对上周苡纶询问的目光,姜承豁浅浅勾起嘴角,「可以帮我捡一下笔吗?好像掉在你附近,一只蓝色的。」
她点点头,弯身寻找。
这时候,一道清冷的男孩嗓音传入她的耳畔:「右边。」
就只有乾乾净净的两个字,周苡纶心想,这人真是惜字如金啊。
果然,她在右脚脚边找到了那只笔。
正想回头向那男孩道谢,却只看见一双黑色球鞋消失在教室後门转角。
周苡纶愣了半晌,拾起笔还给姜承豁。
接过笔,姜承豁的脸上出现一弯好看的弧形:「谢谢。」
度过了一整个认识老师、熟悉校园的礼拜,周苡纶有一种高中很好混的错觉。
「欸,周苡纶。」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干嘛?」
「你现在有空吗?」洪昱凯走到她面前,脸上挂着讨好般的笑。
「午休是没规定要做打扫工作啦,但是我又睡不着,看外扫区那麽脏,实在很想扫一下……」周苡纶故意这麽说,还摆出一脸为难的样子。
「哎呀,你别闹我了,我是真的有事情要找你讨论。」洪昱凯难得羞涩的搔搔头。
看他那副不同於以往的娇羞表情,她噗哧一笑:「好啦!我这个超级好朋友就为你牺牲一次午休时间吧!」她拍拍手上的灰尘,抬眼盯着他红扑扑的脸,「说吧,什麽事?」
「你跟我来。」他兴奋的拉着她往体育馆走,「我边走边告诉你。」
周苡纶和洪昱凯站在空荡的体育馆角落,看着偌大的羽球场上奋力挥动球拍的女孩。
她刚才听到了一个非常劲爆的秘密—一个星期前才说看不上任何一个女生的洪昱凯,居然没几天就喜欢上开学第二天转进他们班的宋晴。
为什麽说是转进去的?其实详情她也不大清楚,总之原本不是要念景湖的,临时才转学进来。
老实说,宋晴真的是个很漂亮的女孩,标致的五官配上姣好的身材,外加她不凡的运动少女气质,说她能让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洪昱凯动心她也不会怀疑。
「你每天午休都来这里站了四十分钟看她打球?」周苡纶小声在洪昱凯耳边问。
他点点头,看都没看周苡纶。
突然,啪的一声,宋晴跌倒了。
她表情难受,感觉跌得很痛。
周苡纶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洪昱凯早就冲了上去。
「请你离开。」不料,宋晴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淡淡的说。
那声音虽然好听,却透着几许不容拒绝的犀利。
周苡纶傻住了。
洪昱凯似乎没被吓着,他微微皱眉,「可是你受伤了。」
宋晴不理会他的温柔,冷笑道:「你到底想干嘛?我受伤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他依然无动於衷,迳自蹲下,想检视她的伤势。
「我叫你离我远一点你听不懂吗?」宋晴大怒。
「喂!宋晴叫你离她远一点你没听见吗?」一道脚步声朝他们的方向靠近。
周苡纶看向说话的男孩,眯了眯眼。
他大概有一百七十五公分高,深邃的双眼、高挺的鼻子,颇有偶像明星的架势。
但是,他怎麽一来就骂人啊?
洪昱凯没有回话,也没有看他。
下一秒,宋晴推了他一把,洪昱凯一个浪呛向後跌坐。
周苡纶看不下去了,咬咬下唇走了过去。
「你没事吧?」洪昱凯轻轻摇头,在她的协助下站起身。她转向宋晴,忍无可忍:「你怎麽这麽没礼貌啊,洪昱凯是一片好心想帮你欸。你看看你的脚,都肿成那样了,站起来都是问题,更何况还要走回教室。洪昱凯和你同班,他可以陪你走回去啊。你到底都把帮你的人看成什麽了?你把洪昱凯对你的关心当成什麽了?」
她深吸一口气,正想继续讲就被打断:「这位同学,请你注意你说话的口气跟用词。还有,你倒说说你凭什麽对宋晴大吼大叫的?」
她仰起下巴,看着那个男孩,努力不让身高削弱她的气势,「你没看到吗?她推了我朋友一把。那你倒说说,她凭什麽动手对待好心帮她的人?」
「你搞清楚状况好吗?是你朋友自己坚持要过来的,宋晴明明已经赶他走了。」
「你……」
正当他们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洪昱凯冷着声,沉着脸道:「够了。」面对那个男孩,他的脸上看不清任何情绪,「宋晴伤得很严重,赶快送保健室比较好。」语罢,他拉着周苡纶大步离开。
那场体育馆风波结束後,洪昱凯还是像往常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失落或哀愁。
周苡纶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逞强,而她也只能装做什麽事都没发生,什麽都不提,只是尽她所能带他到处吃到处玩,希望他能赶快忘掉那天的事。
而且,在那件事之後,还有一件让周苡纶十分震惊……噢不,是让她十分抓狂、非常想吐血的事情—她和他同班。
嗯,对,别怀疑,周苡纶和那个长得很好看,但说起话来非常讨人厌的家伙同班,而且开学後一个礼拜换了新位子,他还抽到她隔壁。
对,抽签也是会有这麽巧的事的。
只能说,冤家路窄啊。
原本,周苡纶以为他们在班上会常常吵架,为此,她还特地上网查了几个有名的辩论比赛,看看人家是怎麽辩论的才能让对手哑口无言。
但是,出乎她的意料,在他隔壁坐了一整个星期,他们并没有任何的交集。
直到那天放学—
因为隔天要上童军课,周苡纶打算放学到学校附近的文具店买童军绳。
当她经过一栋民宅,她看见一个年约八、九岁的小男孩跟他爸爸站在门口吵架。
他们又吵了几句,最後男孩的爸爸扬手甩了他一记耳光,在他头也不回的走上楼之前,把男孩关在门外。
男孩捂着脸,一边哭一边跑走了。
接着,她听见楼上阳台传来一道粗糙、年老的声音,吃力的往楼下喊:「乖孙哪!快回来、快回来!奶奶疼你,你快回来啊……」
周苡纶抬头,见一个坐着轮椅的阿婆在阳台上奋力挥着手,眼泪在她历经岁月摧残的脸上伴随着细细深深的皱纹起起伏伏,那声音听着更是令人鼻酸。
周苡纶咬了咬下唇,正准备朝男孩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有个人扯住了她的书包背带,害她往後退了几步。
猛地转头,看见来人,周苡纶有点尴尬的扯扯嘴:「你怎麽也在这啊?」
吴朔宇放开抓着她的书包的手,用下巴指指前方:「我要去买童军绳。」
「喔,这麽巧。」她敷衍的笑笑,「我正好也要去买。」
看他低下头没回话,周苡纶想这正是开溜的大好时机了吧!反正她跟他也没什麽话好聊,难不成又要像上次在体育馆那样吵架吗?
在这样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先溜再说。
「呃,我突然有点急事……我先走了喔。」她挥挥手,正准备尽她最大的跑步极限去追男孩……
吴朔宇二度拉住她的书包,这次她着实往後一跌,跌进他的怀里。
有好几秒她似乎冻住了,直到他先开口:「你要不要先起来?」
她赶紧跳离他好几步远,「欸,这位先生,麻烦你搞清楚好不好?是你自己先乱拉我的书包的,我才不是那种会随便对男生投怀送抱的女生!」
他耸耸肩,两手一摊:「我有说什麽吗?」
「不是啊,你……」算了,重点不是这个!「你干嘛不让我走?我不是跟你说我有急事吗?」
「你的急事是什麽?」他朝她一步步走近,那张帅气逼人的脸也一寸寸的逼近她……
还好周苡纶的理智还算清晰,马上推开他:「我、我干嘛跟你说?」
「如果你所谓的急事是去追那个小男孩的话……」他闭了闭眼,「听我的,别去追他。」
她怒视着他,恨不得把他踢飞千里:「好,既然你都看到刚才发生什麽事了,那你到底是剩下多少良心才说得出这样的话?你没看到刚才小男孩的奶奶哭得多伤心吗?你以为每个人都会跟你一样叛逆吗?我就是不要让那个小男孩以後变成你这个样子,散漫成性、轻浮随便,又冷血又无情!」她瞪着他,一字一句从牙缝中吐出来:「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周苡纶以为他会跟她大吵一架,为此她还在脑袋里迅速整理了之前查过的辩论资料,心想以前做的功课果然没有白费。
但,出乎意料的,吴朔宇并没有半点愠怒。
他只是从容的勾起唇瓣,轻笑:「我就知道,你不会懂的。」
周苡纶愣了几秒,随即恢复方才的盛气凌人:「在这边跟你废话了这麽久,我都不知道那个小男孩现在跑到哪里去了……」她忿忿的看着他,「吴朔宇,我这辈子和你这种人老死也不相往来!」
语落,周苡纶踩着重重的步伐往反方向离去。
隔天到校,她才想起昨天忘了买的童军绳。
真的要被气死了……都是吴朔宇害的!遇见他真的是她此生最最最最最倒楣的一件事!
不过,借到一条童军绳才是她现在的当务之急。
早自习下课钟一打,她三步并作两步、抛弃形象的在走廊上急驰,要到洪昱凯班上找他。
「嗯,我有很多条啊……」洪昱凯扬眉看着欣喜若狂的周苡纶,扯了扯笑容,「在家里。」
周苡纶咬牙往他背上一搥:「你是怎麽讲话的啊?」
洪昱凯对着她火速跑走的背影喊道:「国文课刚才在学倒装句啦!」而周苡纶连翻他白眼的时间都没有。
那现在该怎麽办呢?下一节就是童军课了……
回到教室,周苡纶愕然发现自己的桌上放了一条童军绳。
是谁那麽好心?而且他又怎麽知道她没带?
走近一看,她才发现童军绳下压了一张纸条。
昨天你朝文具店反方向离开,又根据我的经验判断,人在生气的时候忘记事情的机率是百分之五十,所以你昨天晚上回家後记得要去买童军绳的可能性只有一半,由此推断—你今天应该没带童军绳吧?这条是昨天我在文具店多买的,你拿去用吧。啊,对了,别太感谢我喔。
这张纸条上没有署名,可她知道是谁写的。
握着写满潦草字迹的纸条的手一紧,她轻轻的笑了。
抄起钱包,她用上课前几分钟的时间跑了一趟合作社。
「那个……童军绳谢谢你了。」周苡纶将饮料放在吴朔宇桌上。
原本趴在桌上小憩的他睁开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饮料,随即漾开笑容:「谢啦。」
周苡纶不太能适应她和他之间这种不寻常的和谐,所以乾脆回到位子上打开课本。
「欸,你怎麽知道我喜欢喝柠檬汁啊?」吴朔宇突然转头问她。
周苡纶挑眉:「你喜欢啊?」
「嗯,柠檬汁很健康啊,是我最喜欢的饮料。」
噢,天啊!「我不知道你喜欢啦……我听说合作社的柠檬汁超级酸,原本是要整你的。」
「喂!有你这样报答恩人的吗?」吴朔宇抗议,「原来周苡纶这麽邪恶,不知道昨天是谁骂我骂得头头是道……」
「那个……昨天对不起。」周苡纶很诚恳的跟他道歉,「我那些话是说的有点重也有点荒谬,其实……你并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她摇摇手中的童军绳,笑了笑。
他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欸,可是我还是不懂……」她眯了眯眼,看着正一脸享受的吸吮着柠檬汁的吴朔宇,「你为什麽坚持不去追回小男孩?」
他的表情顿时黯淡了下来,似乎不是生气,只是……「我们别聊这个了,好吗?」
或许是看周苡纶还没对这个问题死心,吴朔宇目光冷冽的瞥了她一眼:「我说过了,你不会懂的。」他话音刚落,童军老师便走进教室。
周苡纶拢拢头发,没趣的翻开课本。
可是吴朔宇越是神秘,她就越想挖出他的秘密……
而且这个人干嘛突然变得那麽凶啊?明明前一秒还是一张笑脸,怎麽下一秒就横眉竖目的?
她今天终於知道「翻脸比翻书还快」是什麽意思了。
唉,看来,她还是摸不清这个人啊。
犹豫了一整天,周苡纶还是决定到通往文具店的巷子里看一看。
但放学的时候,她被班上一个女生拜托教她几题数学,没想到这一教就过了半个小时,她只能在结束後赶紧赶到巷口。
周苡纶一眼就看见了那天那个小男孩的背影,但令她踌躇不前的,是站在他身旁的吴朔宇。
还有,他们的笑声。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听过最纯净的笑声了。
她看着在夕阳余晖下笑得开怀的他们,踮了踮脚步,悄悄离开了巷弄。
吴朔宇到底是个怎麽样的人?
关於这点,周苡纶再也无法确定了。
隔天放学,她快手快脚的收好书包,往巷子跑去。
这次没有吴朔宇,只有男孩一个人。
他微低着头,将一个小板子垫在腿上,握在手里的笔在纸上灵活移动,眼神专注。
她瞥见他的橡皮擦滚落到地上,但男孩没有发现。
「喏,弟弟,」周苡纶走过去,将橡皮擦拿到他面前:「这是你的吗?」
男孩抬头,看见橡皮擦後笑了:「谢谢姐姐!」
他忙着低头继续握着笔振笔疾书,她蹲下身,探了探头:「弟弟,你在做什麽啊?」
他笑答:「我在画……」忽然停了几秒,他霎时瞪大了眼,「请问一下……你是苡纶姐姐吗?」
周苡纶愣了愣,点点头。
他突然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双眼盈满惊喜:「苡纶姐姐,你现在急着走吗?」
她摇摇头:「不急啊。」
见她摇头,他立刻将身子挪了挪,拍拍挪出了的空位:「那你陪我聊聊天好不好?」
「嗯,好啊。」她笑着坐到他旁边。
「你认识朔宇哥哥,对不对?」
「认识。」周苡纶轻轻勾唇。或许,她可以从他的口中认识另一个,或者说是真正的吴朔宇吧。
他放下板子和笔,歛了歛眼睫:「前天下午,我跟我爸在家门口吵架,然後我就离家出走。我边跑边哭,也不知道到底要去哪里才好,结果就遇到了朔宇哥哥。他看到我哭得那麽伤心,不但安慰我、鼓励我,还带我去吃晚餐。」
前天下午?不就是她看到的那次吗?
「朔宇哥哥说,姐姐你那时候有看到整个过程,而且你还打算来把我带回家……」他看了看我,轻笑道:「他叫我不要怪你,你没有要责骂我的意思,你只是因为看到奶奶那麽担心我,所以才……」
周苡纶摸摸他的头,「那你可以跟姐姐说你是为了什麽才跟你爸吵架的吗?」
「因为我爸是医生,我爷爷也是,我爸爸的爷爷也是……我出生在一个医生世家,所以我爸也希望我能成为一名医生。」他垂了垂肩膀,「但是我不想。」
他拿起画本,微微一笑:「我想当一名建筑设计师,设计很漂亮、很舒服的房子给奶奶住。」
周苡纶轻轻抚过画本上的笔迹,心头有一股暖流流过。
「苡纶姐姐,你觉得我画得好不好?朔宇哥哥觉得很好看。」
「你现在几岁?」她侧头问他。
「噢,忘了自我介绍。」男孩灿然,「我叫凌风,今年九岁。」
「那你很厉害啊!」画上的笔迹虽然稚嫩,却有一种提早长大的成熟。「姐姐也觉得很好看。」
凌风笑了开来。「朔宇哥哥说的果然没错。」
她疑惑了。「他说什麽?」
「他说苡纶姐姐你一定会支持我、肯定我的。」
奇怪了,她和吴朔宇几乎没有任何交集,为什麽他总是好像知道她很多事的样子?
她正纳闷之际,凌风又扯了扯她的袖子,「苡纶姐姐,既然你和朔宇哥哥认识,那你们以後一起来陪我画画好不好?」
她和吴朔宇?他们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吧。
「姐姐,你别看朔宇哥哥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凌风表情认真,「其实,他只是想找个懂他的人。」
懂他的人?她又不解了。
班导是个奇怪的国文老师,他有一句闻名全校的座右铭--国文就是生活,生活就是国文。
当然,人不能做「言语上的巨人,行动上的侏儒」。
讲解到一篇有关植物的课文时,班导轻咳了两声,向全班宣布要两个人一组种一株植物。
「抽签分组的方式很简单,」班导兴致高昂的说着,「用文人、史人的相关性做两两配对,例如:盛唐诗人王孟,抽到王维的女同学就和手持孟浩然的男同学一组。」
嗯,好文青的抽签方式。周苡纶不禁佩服班导的突发奇想。
她抽完了签,将签纸轻轻打开。
她抽到的是李白。
班导是整个活动中最兴奋的人,他迫不及待的把头探了过来,「周苡纶是李白。」他扫了扫站在教室一边持着签纸的一排男生,「谁是杜甫?」
「老师,」少了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直率坦荡,吴朔宇支吾其词:「李白不是要配杜牧吗?李杜啊!」
全场愣了片刻,班导则是一副欲昏厥的样子:「吴朔宇,你到底有没有念过国中啊?李白和杜甫是盛唐的大李杜,李商隐和杜牧才是晚唐的小李杜!」
班导确认过吴朔宇的纸条,原来他就是杜甫。
一旁的周苡纶心里一面摇头叹气,一面怒火中烧。
喂,这个人怎麽这样啊?吴朔宇这麽说,不是就当众表明拒绝和她同组了吗?拜托,他也不想想,跟他这种连大李杜和小李杜都分不清楚的人一组,她才是受害者吧?
到了小组讨论的时间,吴朔宇和周苡纶各自闷不吭声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好像谁先说话谁就输了。
「周苡纶。」
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她反射性向後退了退。
「你干嘛?」他疑惑写了满脸,好像他们不曾有过先前好几次的针锋相对、不曾有过那次的短暂和谐,也不曾有过方才的尴尬。
「喔,没有啊……」她心虚了,只好用顺头发来掩饰,「你叫我有什麽事吗?」
他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新组员,你好。」
切……装什麽绅士,刚才怎麽就没有这麽有礼貌?不是还很抗拒和她一组的吗?
「周苡纶?」他屈指敲了敲桌面。
「喔,抱歉,我……」周苡纶眨眨眼,不知道该怎麽回应,只好笑了笑。
「嗯,没关系。」他轻笑,挑了挑眉:「那,我们要种什麽盆栽呢?」
她歪头想了想,「啊,风车草。」
「风车草?」他重复。
「嗯,对,风车草。」周苡纶笑了。
他看着她笑,也跟着笑了。「那麽喜欢风车草?」
周苡纶抿抿唇,笑着道:「对啊,很喜欢。你知道它的花语是什麽吗?」
「是什麽?」
「用尽所有的幸运来遇见你。」
「原来你喜欢这种的。」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笑说。
「这就叫少女心啊。不然你以为我喜欢哪一种的?」
「冷、跩、霸,气势磅礡。」他的眼神充满年少的顽皮,「跟你挺像的。」真欠揍。
她狠狠的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吴朔宇,你很小心眼欸!我们不过才吵了几句,你就可以记仇记到现在!」
他哈哈大笑。
自从和吴朔宇同组之後,他们的关系没有那麽僵了,反而变得很熟。
只是,他的嘴巴真的吐不出几句好听的话来,三天两头就要跟周苡纶斗一次嘴,好像这是他人生中的一大乐趣。
而周苡纶,就算很认真很仔细的看完那些辩论影片,不知道为什麽,最後还是都被吴朔宇赌得哑口无言,被他气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