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起手机看了一眼；十一点半。
寝室已经熄灯了，厚重的冬天棉被压在我身上，我就睡在最靠近房间门的位置，走廊外面的风呼呼吹着，通过门底下的隙缝发出像哨子般的响声。
好几天没玩游戏了，自从生活里开始有排球（跟老师）之後，我就很少在晚上玩游戏；看到游戏主画面三秒钟，我果决关掉，把手机放在床铺最角落。
陈亭甄的打呼声还是这麽大声，学姊、仪桦像以往一样安静；今天被操得很惨，我的脚跟手都在酸痛。可是我睡不着……
「双性恋」这个名词一直在我耳边萦绕，学姐告诉我更多有关小薇老师的消息；比较起她跟沈曼龄接吻的这件事，被其他男老师公开或私下追求的情况更多更多。
「如果你的小薇老师没有给他们机会的话，他们会这麽前仆後继的追求她吗？」学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紧盯着我，当时的她拧着头发，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我已经很清楚背後的答案。
这样听起来，感觉小薇老师的感情生活好……「复杂」哦！我不想用一个字去代替「复杂」这个词汇，因为那太负面。
我翻身，床铺随着我的动作摇晃。
可是老师哪来这麽多时间？她几乎都把时间用在我们身上啊！我跟老师私底下聊过很多很多，她第一年接班导很紧张，学生家里的状况、身体、心理的状况她都要掌握，假日好不容易可以放松就会用来陪陪家人。她真的很常跟别人约会吗？
学姊後来补充说，小薇老师跟八班老师接吻那件事情也已经三年前了，换算过来就是第一年任教的事情；之後就没有再掌握其他确切消息。她们还在一起吗？可是如果是情侣的话，两个人会这样讲话吗？不管是八班老师对小薇老师，还是反过来，那表情跟语气都很凶悍……
想不到不问还好，一问下去更乱……今天我也没跟老师私下传讯。
外面的风声暂时停了，我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回想我跟小薇老师说话与互动，她牵着我的手的触感，还有她的笑容……
我喜欢老师。
我不想对自己说谎！我喜欢老师！
就目前为止知道的人除了学姊之外，大概就只有子涵；但是子涵面对我的单恋烦恼时比较像是大人看小孩子，我有这种感觉。她觉得我对老师只是一时迷恋，错把老师跟我之间的接触放大解读，虽然没有阻止我，但也并不看好。反而是学姊每次只要面对有关小薇老师的问题，总是用很认真的态度面对。像今天她就跟我一起洗澡，只为了讲那几句话不是吗？
学姊说，在女校里面女生彼此谈恋爱这种例子不少见，她们班甚至有公开恋情的班对！
「但是这样的关系通常离开学校就很难继续维持；这种例子我听多也见多了。」学姊还说有些人是学校里有「女朋友」，放假回家跟男朋友约会。
不过尽管是这样，她还是搂着我的肩膀对我说：「顺着自己的心走吧！反正我们都还年轻，喜欢就大方一点喜欢啊！或许哪天你的小薇老师也会感受到你的心意。」
真的吗？真的会有这麽一天吗？
我的心跳的好快，几乎要压过陈亭甄的打呼声；我眨着眼，老师的身影在我脑海里忽远忽近的，我抓不到她；不知什麽时候，我的嘴角嚐到了苦苦的味道……就像不小心吃到洗发精的泡沫，缠绕在舌尖挥之不去……
＊
「幼璿……幼璿！起床了！」
……哪个人手这麽冰贴在我的脚上还又摇又晃的？
「幼璿！你的闹钟响了好几次！现在都快六点四十五分了！」
六点……四十五分？我猛然睁开眼，勉强撑起上半身，出现在床尾阶梯处的，是已经戴好发箍，穿搭好制服的学姊；她红色的蝴蝶领结跟米白色毛背心看起来好漂亮……
「咦！」四十五分！我不是定六点二十分吗？闹钟响了我没起来……「哎……好晕哦……」我摸着额头，感觉里面像是有针在刺……
「你昨天很晚睡对吧？我两点多还被你的翻身吵醒。」
两点多的时候？我只觉得我的眼睛很酸，眼角紧紧的，就像是涂了胶水没洗乾净……我忘了我到底几点才睡着了。
「不行了，我要赶快出门，仪桦跟亭甄都已经过去教室了哦！你快一点还来得及！」学姊又拍拍我的脚，接着轻快地跳下阶梯，开门冲出房间。
即使脑袋还是很重，我也不想迟到，今天早上是英文课，虽然没有考试，但是老师很凶！我撑着身体挣扎着要下床，屁股已经对着阶梯了才想到我手机没拿！我又回到床上去抓手机，等抓到手机之後再度下阶梯时，悲剧发生了！
可能是因为我踩太急了，我才下没两阶，右脚往下的时候脚趾滑了一下，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就这样重重的跌到地上……
我右手抓着手机，慌忙中只能靠左手稳住身体……然後，人掉下来，手机也飞出去了！杠！好痛哦……我的脚……
不行，没时间疗伤了！我还是要去上课！我抹掉眼泪，勉强从地上爬起来——
我赶到教室的时候已经七点十二分了。早自习七点，我迟到十二分钟。
面对在讲台上维持秩序的「假掰」，以及正巧经过我们教室的辅导老师，我只能用拖着右脚的方式一跛一跛的进教室。马的！在那个接受全班眼神洗礼的当下我真的差点飙泪……
「你迟到了。」「假掰」对着进教室的我这麽说。「怎麽回事？」
「我……」领结系得歪歪的，裙子还忘了穿腰带，我差点连皮鞋都穿成运动鞋，左手是因为拉伤而疼痛，屁股是掉下来撞到，右脚好像是扭到了；就连手机壳都摔爆，唯一庆幸的是功能都还正常……这种惨状实在前所未见，我很想回一句「一言难尽」，但是「假掰」一定不会给我任何好脸色看。
舌头在嘴巴里转了转，怎麽会有铁锈味？我舔掉，抬起头回答。「我跌倒了，就是这样。」
「早自习迟到要罚站五分钟。」面对我有点刻意的挑衅，「假掰」没有任何特别反应，只是指着我的座位。「先去放书包，然後回来这里站着，我会计时。」
我低着头走向第一排，坐在最前面的是馨蕙，她拍拍我的手，以唇语说「还好吧？」我勉强笑着点头，把书包挂在自己的座位，我就坐在第二个位置。
「小幼，你要不要去保健室啊？」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子涵，她的关心让我的心情得到一丝抚慰；但是她不小心碰到我的左手腕，因为痛的关系，我「嘶」的一声举起左手。「对不起！很痛吗？」
「还好……」好……痛！
「不要讲话！会影响到别人，杨幼璿，放好东西就快回来。」
「班长，小……幼璿她左手都肿起来了。」子涵！不要跟那种人求情啦！我摇摇头。
「迟到的人要罚站五分钟，这是规定；要去保健室也要等到罚站时间到了再说。」
「没关系啦，才五分钟。」我用安然无恙的右手拍拍子涵，再度拖着右脚走回黑板旁边。「我不用去保健室！」这句是对着「假掰」说的。
「假掰」甩了甩她的辫子头，眼镜後的眼神让我联想到蛇。她环着胸，居高临下的瞪着我；我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是吗？」她拿着手机，按下码表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