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虽然这样想，但是嘴巴就像自己会动一样，埋藏在心里很久的话一下就脱口而出！「曼龄老师，你知道吗？那个戴东谅，跟小薇老师星期天一起来学校，他们只开一台车。」
车内慵懒又舒适的气氛因为这句话立刻改变了。
原本一向是顺顺开着车的八班老师在停等一个红绿灯时用力踩下煞车！我整个人差一点就要撞上挡风玻璃！是安全带把我拉住的。
「你在学校里？」她面无表情，似乎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吓了一跳。她之前只是侧脸看我，现在转正，双眼直视的压力立刻倍增。
我只能点点头。
短发因为煞车黏到嘴角，她轻轻拨掉，「她们啊……」嘴唇变得好像笑却又不像在笑的奇特表情，她环着腰，整个人靠紧椅背。「他们好像在交往，我有听到一点风声。」
自己猜测是一回事，透过她亲口证实这种真实感又升级一层。
我听见了什麽东西在体内碎裂的声音。
「你知道吗？」
我顿时睁大眼睛。
「昱薇对待感情的方式真的很绝情。」
八班老师没有看我，只是维持相同姿势看着前方的路口；她的语气与其说是抱怨，倒不如用「无奈」来形容更为贴切。
然而我讶异的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她愿意把这种事告诉我？
「好好的感情……经营这麽久，说断就断。」
这是在说她们两个之间吗？「曼龄……老师？」
她的视线微微往下，好像在看自己的手。她环抱着腰，我不确定她在看什麽，只能勉强猜测她在看自己的左手。
「幼璿常常跟昱薇吃饭，多少知道她的个性吧？」她叫我的名字，显然就是没忘了我是谁。我们的视线再度对上，「她是那种理智过头的人，一旦确定自己不需要，不管是人还是物品，就会断然舍弃。」
八班老师的眼神……好悲伤……
「所以……所以她才会……」
「叭！」的一声，打断了她的谈话，原来号志早就不知不觉的绿灯了！她有些慌张的打进排档，踩下油门，车子重新启动了。
我吸入车内乾冷的空气，才发现胸口有点闷痛……刚刚停等红绿灯差不多一分钟，原来我一直闭着气。
她刚刚话说到一半。
「她才会……」怎麽样？那个「她」一定就是指小薇老师对吧？八班老师未完的话语里，是在指她被小薇老师舍弃掉吗？
呜！可恶的绿灯！
怎麽办？要重启话题吗？
「曼龄老师。」
「嗯？」
你还喜欢小薇老师对不对？
这句问话完全是多余的，光看到刚刚她的表情我就已经了解了。不知怎地，我的眼睛觉得有点酸；我撇向靠我这一边的车窗，偷偷擦掉眼泪。
「幼璿有什麽话想对我讲吗？」
「我总觉得，你一直很在意……小薇老师啊？」
「因为我跟她从高中认识到现在啊，是好朋友；我不可能不关心她的。」
真是自欺欺人的好理由。
「幼璿也是，不是吗？」她很快速瞄了我一眼，而我眼角余光注意到前面的红色煞车灯；她的重踩煞车让我吓到心跳加快！
「你也很在意昱薇，我没说错吧？」
「毕竟……毕竟是班导……」我假装撑起的笑意维持不了多久。她别开眼，我们都在互相欺骗，她拿好朋友当理由，而我则是自然地搬出学生跟老师之间的隔阂来自我保护。
『不说实话的幼璿真是不可爱。』
呜！可是说实话就完蛋了啊……老师……
「话说回来，昱薇跟那个人在一起，时间不会长久。」
非常肯定的语气……咦？
「为什麽？」我忍不住又转头看她。
专心开车的八班老师露出一个古怪而且诡异的微笑。
「我就是知道。」
剩下的，她并没有再多说。
「幼璿跟昱薇之间的互动，其实我也很清楚！」
「曼、曼龄老师？」一阵寒意爬上我的背脊！她侧着脸对我微笑，我却有种完全被看穿的窘迫感！
「幼璿觉得很困扰吧？昱薇一下子跟你这麽好，一下子却又恢复成老师跟学生之间的关系。」
我的心脏狠狠抽了一下。
「昱薇也稍稍过火了点，想要玩游戏也要挑对象，真是的……」
她这句话讲得很小声，却又恰巧让我听得很清楚；我咬嘴唇咬到感觉嘴巴都快破了。
我真的有种被狠狠打脸羞辱的感觉，就算是自己已经打定主意不再追求小薇老师，听到这样的话我也还是会感到很难过。
我不想再讲话了，就这样靠在安全带上装睡，直到她的卫星导航传出「已到达目的地」的语音。
她解开安全扣，一手搭上我的肩膀。「幼璿？起来了，你家到了。」
我假意揉着眼睛，顺便伸了一下懒腰，「嗯……谢谢老师。」
「需要我送你进去吗？脚还会痛？」她恢复了先前看似温柔的笑容，我直觉摇摇头。
「时间也晚了，不麻烦老师，我还可以自己走进去。」就像躲瘟疫一样，我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老师再见！开车小心哦！」
「等等，幼璿！」她的喝止，让我硬是无法直接像甩脸一样把车门关上。
时间彷佛静止；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她。
「对不起。」她一脸歉然的贴着脸颊，她的脸看起来还是好红。「我刚刚好像说了什麽不经大脑的话，请你别放在心上。」
那才是你的心里话吧……八班老师。
不过，算了，不管刚刚那些话再怎麽伤人，不去回想就一点事都没有。
讲难听一点，小薇老师喜欢男生还是女生，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老师在说什麽？我不记得了。」
「是吗？」她露出笑容，对我挥挥手，「如果脚还是不舒服的话，记得去看一下医生；掰掰。」
「老师再见。」我关上车门，银色轿车立刻往巷子远处驶离。
不记得了，对，你刚刚讲的那些话……我全部都不记得了。
转头，我机械性的走向家门，从口袋里拿出钥匙。
小薇老师也好，八班老师也好，她们要怎麽样，都跟我没关系了。
杨幼璿！镇静一点！成熟一点，如果是游戏的话，迟早会有结束的一天……所以，至少让我自己决定什麽时候结束。
双手紧握钥匙，我好不容易把钥匙送进钥匙孔，扭开。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