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声,滴答的敲打着玻璃窗。
微睁眼,蓝亦翎将手臂往额上靠去,在意识尚未完全清醒的现在,她缓缓的将头转向置在床头旁的电子钟。
五点三十七分。
「雨怎麽一直下。」呢喃着,蓝亦翎语气稍微不满的翻着身。
因着自身浅眠体质的关系,所以蓝亦翎的睡眠品质极其不稳定,时好时坏的状况已经是家常便饭,更别说,现在又是到了「一月」。
因着这个月份於她来说的特殊性,蓝亦翎更是成了早出晚归族里的标准模范生,她早上八点出门,凌晨两点才回到家。不知实情的人,搞不好还会以为她这个人到底是有多热爱工作,以及沉迷那疯狂无际的都市夜生活。
无奈的将棉被掀开,蓝亦翎走下床,伸手将挂在衣架上的浴衣穿上。
抚着眼窝旁那一跳一跳的太阳穴,蓝亦翎眉头紧皱,脚步加快的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拉开放置药品的抽屉,蓝亦翎忍着起床後的贫血症状,集中注意力的将目光聚焦,伸手把抽屉里头的解酒液及胃药拿出。
身为一名专业的医生,她该是先吃点东西垫胃再吃药。但,作为一个普通人类,她真的很想把自己平常对病人的苦口婆心,当成一声屁来对待。
转身打开冰箱,蓝亦翎本是想将昨日早晨多做的三明治拿出来将就一下,结果就在她打开冰箱的途中,她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因急着出门,而将三明治充当成晚餐的加减经过。
直视着果真空空如也的冰箱内部,蓝亦翎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惨了。
「...这个时候就觉得单身是种罪了。」连在这种悲情的时刻都能如此吐嘲自己,蓝亦翎也不知道她的性格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毕竟,太自贱了。
只好吃苏打饼乾了。
撕开饼乾的包装纸,蓝亦翎手领着马克杯缓步走向餐桌,当她正准备坐下好好休息时,餐桌上的手机突然跳出了新的讯息。
抚了下额,蓝亦翎心累的想,这才几点啊,该不会是哪个菜鸟又捅娄子了吧。
嚼着苏打饼乾,蓝亦翎想起前天她暂时帮前辈带了个新来的实习医师,虽然只替对方当了一天的不称职保姆,但她可不想再体验一次把手术台当成赌桌的惶恐经历。
下个指令,还要恼着对方到底是真懂下一步了,还是给他们蒙上的。
虽说每个人都有菜鸟时期,但她蓝亦翎自认不是个非常有耐心的人。毕竟她的成长环境比较特殊,从未有过所谓的菜鸟时期。
虽然在学术上的表现平平,但这可不代表她的手术技巧也是那个水平。相反的,不是她自恋,她这「神经外科黑杰克」的绰号可不是空穴来风。
看着又是一闪的手机萤幕,蓝亦翎微仰头,将刚放进舌尖上的那些药,配着水给吞了下去。
「亦翎姐,我大姐昨晚是值大夜班吗?」蓝亦翎本打算就这麽关机回房,看能不能再睡上,但此刻白静宸最小的妹妹,白苡洛,突然在清晨这个时间点传讯息给她。这可不寻常,不曾有过。
心一紧,蓝亦翎迅速的弯身拿起手机。
滑开讯息介面,蓝亦翎本想询问对方细节,但在手指准备按下键盘时,一个想法突然闪过她的脑海。眼神复杂的抬起眸,蓝亦翎不自觉的开口轻叹:「啊…」
草草的回传了「是的」二字,蓝亦翎便马上从厨房动身回房。
换下浴袍,披上风衣,蓝亦翎拿起车钥,步伐飞快的出了门。她的动作十分迅速,前後着装至踏出玄关的时间加起来,竟然只有不到两分钟的间隙。
踩着油门,蓝亦翎此时面上清冷,眼神专注的看着前方路况,毕竟,她很少用双手操控方向盘,其里头的原因只有二。第一,不外乎是为了耍帅;第二,她可曾是业余车手,在路面时速不能太高的限速下,她根本不用太专注的转动方向盘。
时速表的指针不断往右滑去,在眼睛已经开始习惯快速的视觉动态下,那阵阵兴奋怒吼的引擎声,宛若一个预备燃尽生命的推进器,不断催促着蓝亦翎再将时速提升上去。
白色的保时捷,在仍是宁静的街道上疾啸而过。
「唧——!!!」
约莫十五分钟後,一道震人心魂,轮胎摩擦地板的刺耳噪音,响彻在X市的郊区住宅旁。
将车随意停在路边,蓝亦翎心急的打开车门,疾步往社区里头那栋最高的公寓跑去。
凭藉着历年来的经验及直觉,蓝亦翎知道,那个她放在心里十多年的女人,此时、此刻,一定一个人静静的待在那里!
时间在那个人的身上,彷佛一潭死水。
沧海,不曾桑田——
她的未来,已经扎根在不再走动的二十七岁。
「...哈...哈.....」呼出口中的白雾,蓝亦翎伸手捂着左胸口,
喘着气,在抵达公寓的第三十九层楼後,蓝亦翎抬手抹去颊旁的汗,她开始深呼吸、吐气,放缓自己的脚步,平复左心房处那过於活跃的心跳,走近「第十九号房」。
走至门前,蓝亦翎将手放上门把,她的眼神微阖,手臂施力压下。
不意外的,在蓝亦翎前脚踏入这公寓内的室内地毯时,她面上苦笑,心想,这扇只要对方前来,便总是不上锁的门,果真被她轻易的推开,走进。
在不知是没睡饱,还是受心急如焚的情绪影响下,蓝亦翎的眼球旁此刻是布满着鲜红的血丝,看上去,真的十分吓人,宛若修罗。
循着屋里人摆放衣物、皮包、车钥的次序前进,蓝亦翎终是在主卧房里的单人吊床上,见着了总是令她情绪暴走失控的堕落天使,白静宸。
越过木质地板上那一瓶又一瓶,早已没了内容物的红酒瓶。
走近,「在吊床上睡觉能舒服吗?」蓝亦翎轻喃着,伸手,将对方早已散乱在额前的浏海理了理,往右边轻拢去。
转身,蓝亦翎从身旁的床上拿起薄被,轻轻的覆盖在白静宸身上。
动作完毕後,蓝亦翎本想将身後地板上的狼籍收拾一番,但就在她收回手的那一秒钟,白静宸突然轻蹙眉头,缓缓的睁开了眼。
也许,她真的就是贱吧。
蓝亦翎看着那双一开始带着些微希冀,但再见着她後却又是马上消逝微光,黯下去的瞳眸。
——是习惯了吧?
每见一次这般对世事宛若不再有所期待的白静宸,蓝亦翎的心,就跟着这样的她停跳了一拍。
「...蓝,我——...」
看着话还没说完,便又再次阖眼陷入沉睡的白静宸。面对表情又回复如往常般死寂的对方,蓝亦翎仰头,自嘲的轻笑一声。
蓝亦翎最厌恶此刻的自己,说是痛恨也不为过。对於白静宸尚未说完的句子,她就算不明了全面,但也总是能猜到个大概。
——又梦见了是吗?
「呵。」
所以,这到底是同情,还是爱情。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