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连予晨的身形虽高，却并不壮硕，和男高中生站在一起气势矮了一截，再加上男高中生的朋友们都聚集过来了，我很怕他挨打。可是，与多年前年纪还很小的秦毓恩比起来，同样选择出头的他显然沉着许多，应对方式也不同──他直接拿了手机拨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然後我听见连予晨相当冷静地说：「教官，学餐这边有校外人士捣乱，还骚扰女同学，您愿意过来了解状况一下吗？」
听见连予晨这番话，男高中生心里约莫产生了迟疑，手劲稍微变松，我趁机抽回自己的手，但用力过猛往後踉跄了几步，这时却是方才点玉米鲔鱼松饼的女同学扶了我一把，我飞快转头看她，她脸上带着歉疚的神情，或许是认为我特地拿松饼来给她才会遇上这种倒楣事吧。
见我顺利挣脱，连予晨也放开了手，但嘴巴并没有停下来，还在继续跟手机另一头的人报告现场情况：「是附近高职的学生，大概七、八个人……教官要立刻过来？好，我知道了。」
听见「教官要立刻过来」几个字，几名高中生脸上都陆续露出或麻烦或嫌恶的表情，其中一个还拉拉领头的说：「喂，不然先算了吧？」
带头的那位脸色很难看，先是用一种责怪人不识好歹的眼神看我，随後又挪到旁边瞪连予晨。他身後的朋友轻扯了下他的衣袖，却踩到地雷，他回头大骂了句「拉屁啊」，接着用力甩开对方的手，转回自己的座位上提书包，头也不回地走出学生餐厅。
被遗留在原地的其他人呆愣半晌，也赶紧跟着收拾东西追上去。
我紧绷的神经陡然一松，才发觉自己下意识摒住了呼吸好久，连忙深深吸了口气，缓解心绪。
终於挤到我身边的苹伦握握我的手又捏捏我的脸，紧张地问：「你还好吗？没事吗？」
後到一步的湘怡姐也一脸担心地望着我。
压住自己仍有些颤抖的手指，我缓缓颔首，又和方才扶着我的女同学以及连予晨分别点头道谢。
有苹伦和湘怡姐在，晚间还有课的女同学很客气地向我们道别，之後便先行离开。
「我以为那几个死小孩只是无聊想闹你一下，结果居然来这出，真是欠揍！」苹伦咬牙切齿地虚挥两下拳头，「下次让我遇到，就打爆他们！」
虽然觉得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我还是很捧场地笑了一下，免得苹伦挂心。
「还好有连予晨在，他刚刚简直太帅，我要帮他按一百个赞！」苹伦的语气充满赞赏。
被按了一百个赞的连予晨正巧走过来，闻言并未多作表示，只是用带着探询意味的目光打量我，大概是想确认我有没有像上次在展场一样受到惊吓。
我只能更用力握住自己的手。
「帅哥，吃饭没？今天本店免费招待，你想吃什麽？」湘怡姐勾住连予晨的肩膀，很阿莎力地说。
「谢谢，我已经先买好了。」应该是猜到湘怡姐想代我道谢，他很快婉拒。
我想起他稍早还打电话联络教官过来，不过现在人都跑光了，教官来肯定会扑空，说不定还以为连予晨大惊小怪。
「那个，教官……」我开了个头，希望连予晨能明白我的意思。
「教官？」他微蹙起眉，像在思索，隔片刻又舒展了眉头道：「那是假的。」
「假的？」苹伦和湘怡姐异口同声，连我都很惊讶。
「嗯，我没有教官的电话，刚只是唬弄他们，让他们以为有教官要过来。」相较於我们，连予晨的态度就非常轻描淡写，彷佛他做的那些事都是小意思，没什麽了不起。
稍後他突然瞥了我一眼，开口问：「还继续打工吗？」
我微微一怔，不是很明白。
但下一秒，我就知道那句话表面上像在问我，实则是给另一个人的暗示。
「小殷，你的脸色不太好，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我跟苹伦来做就好了。」收到暗示的湘怡姐体恤地道，苹伦也随即附和。
「可是……」我刚犹豫地启口，话就被湘怡姐打断。
「乖，先回去，反正也离你下班时间没多久了，听我的话好吗？」湘怡姐伸手拍拍我的头，又将我往店面的方向推。
店长都这麽说了，我也不再推却，顺从地回去脱下围裙，开始收随身物品。
至於回到柜台後的苹伦则嘿嘿笑着说那群高中生全付了钱，却没拿餐点就跑，还好她还没开始做他们的松饼，算是赚到了。
「你想得美咧！先把那些人付的钱另外拿出来，省得之後他们想到回来追讨还要起争执。」湘怡姐顾虑得比较多，也很有道理。
苹伦只得边碎碎念边算好金额挑出来，将钱装进夹链袋放好。
一面分神关注她们一面背好背包，等我从柜台旁绕出店面的时候，却发现连予晨站在外面，似乎在等人，我心里纳闷……难道他在等我吗？
随後他转过头来，与我困惑的目光对上。
没有多加解释，他只简洁地道：「我送你回宿舍吧。」
我猜是苹伦或湘怡姐请他帮的忙，否则他应该还不清楚我住在宿舍。
「这样很麻烦你……」一而再、再而三接受他的帮忙，却没有对应付出，两人之间也没有很深入的交情，这让我相当不习惯。
但连予晨依然轻描淡写地说：「不会，正好顺路。我也要回去。」
男生宿舍比女生宿舍稍远一些，但确实都走同一条路线。他举手之劳般的口吻，使我完全无法拒绝，好像拒绝也没什麽意义。
我尚在犹豫，连予晨已经转过身道：「先去拿我的晚餐。」
见他起步走往另一个方向，渐渐远去，我竟不由自主地跟着迈开步伐，就为了能追上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