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追不舍的你们,是喜欢他呢,还是想满足得不到的空洞罢了。」
游涵吐出的字句并不苛刻,却刺得女孩儿们个个恼羞成怒。大抵是因为一针见血吧,捅破窗户纸後,她们的模样多麽狼狈。
「你是江学长的谁?你有什麽资格对我们指指点点?学长说话了吗?」
面对咄咄逼人的学妹,游涵只觉不可思议。若角色互换,她早羞臊地巴不得钻进地洞里,哪里还会恬不知耻的大声叫嚣?
明明理亏的是对方,可,游涵突然不知怎麽回答。
她是、江易琛的谁?
说什麽都太过暧昧,不说又将功亏一篑。
纵使一见如故,客观来说他们确实……无甚关联。
这时,江易琛开口了。声线温柔依旧,然文字竟利如刀刃,毫不遮掩地显现他的坚持与强硬,「我从未不留情面地摊牌,是因为不想让人难堪。不过,居然是我多想了,你们何曾想过自己做错?既然当事人都不在乎脸面,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这些行为对我来说与纠缠无异,她说得半分不差。至於你们,确实喜欢我吗?」
他蓦然执起游涵的手,在面色僵硬的三人面前,明目张胆地彷佛宣示些什麽。
「至於她是谁,恕不奉告。」
「你……」学妹只感受到热辣的丢脸与愤怒,意识几乎要撕裂开来,她不管不顾地恶言相向,也不想想那人是她「喜爱」的学长。「你就不怕学校论坛上爆出你的丑闻?大牌、自以为是,我就不信你还能一派从容!」
「清者自清,浊者……」游涵施施然地盯着仨人。「自浊。」
学妹们貌似还想做点什麽来维护凋零的底气。
「小姐。」端着托盘的服务生带着笑意上前,语调却揉进鲜明的不欢迎,「请问您们是否要用餐?」
一阵静默。
她们的思绪在「厚着脸皮待下并思考对策」与「赶紧离开是非之地」之间游移。
游涵与江易琛模样从容,里外都翻遍也寻不出半丝惶恐;而店里的顾客们虽没有出声,却团结一致地释放极度不喜的气息。
像夜幕被熹微刺穿,日落被地平线吞噬。像失重的电梯,破碎的马克杯。底气在时间的拉锯战中磨平,余下满地狼藉,先前的自信开始分崩离析。
服务生把温热的番茄蛋包咖哩和洋葱牛肉咖哩置於两人面前,「请好好享用。」刻意无视伫立在这儿的三人。
最後,她们离开了。
当女孩儿们的身影踉跄地消失在门口,游涵猛然放开江易琛,後者一滞。他本想说声抱歉,告诉游涵自己不该将她扯入这团纠缠的毛线,不过在望见她的神情後,所有解释都不见踪影。
游涵瞳孔中写满恐惧,长长的睫毛沾染若有似无的湿意,她的嘴阖上又张开,最後掐着细细的嗓,小声道:「对不起……第一次碰见这种场面,我……」
江易琛注意到她的手在颤抖。他想了想,还是没敢握住。
「我在这里。」江易琛重复,虔诚得让人以为他是在宣誓:「我在这里。」他拍了拍她的背。
「我知道。」游涵最受不了自己的一点发作了。高涨的情绪不是无法抑制,她能够将其压下的、真的,不过一旦有人对她好声好气地安抚,哪怕只是一句温软的话也好,她的努力都会苍白得不像话。
接着便是心绪与眼泪的溃堤。
江易琛不知道该怎麽办。游涵在哭。他懊恼自己怎会让她与学妹有半分牵扯,他怎麽可以。「对不起。我的麻烦不该波及到你,我很抱歉。」
「我没有埋怨你。」游涵一句话停顿了好几次。「错的始终不是你,而且是我自愿帮忙的。我很快就会没事。」
涌出的水分不只源於恐惧,更多的,是深切的无能为力。
游涵想,假使她试着靠近张穆,不愿安於现状,会是什麽下场,会不会像她们一样?
所以张穆果然是远方,尽管她满心满眼都想抵达,纵使她愿意流浪,他都是触及不了的远方。她从来不擅长博弈,一个拙劣的半吊子赌徒,又怎敢散尽家财,只为那一点渺茫的希望。
可这些理由无法对江易琛诉说,於是游涵只能望进他愧疚的眼睛,说没关系、没关系,而自己也被拉进歉疚的泥沼。
美味的午饭已然凉透。
「吃一点。」为了填补心口的破洞,游涵试着对他好一些,再好一些。「然後我们忘掉这些吧。」
「嗯,忘掉吧。」江易琛不知怎的语气有些晦涩,可他依旧笑着接过她递来的汤池。「谢谢。」
「遗忘了糟心事但我会记得你喔,江易琛江易琛江易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