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钟声响起，喧嚣声如烟火般瞬间炸开四散，走廊、楼梯处处都是学生雀跃的脚步声。张彦凯走出学校玄关，伫立在校门口，转身直视不断涌出的学生。
就是今天，今天一定要将自己的心意告诉她。他下定决心，紧抓书包背带。即便这个想法早在一周前他便一直放在心上，但一见到她总是说不出口。他低头看表，等了二十分钟，迟迟不见等候的人出现，突然有人从背後出现，双手压在他肩上，吓了他一跳。
「陈郁涵，你吓死我了。」他转头看，没料到等待的人会从背後出现，做了亏心事般地狼狈一笑。
「哈哈，我叫你在教室前等我，怎麽老是不听我的？」陈郁涵大笑，见他惊慌失措，嘴角得意地扬起。
「阿霓她们在，我在校门口等就好了。」
「你又不是不认识她们？同间教室，有必要绕这麽大圈吗？」陈郁涵哼哼一笑，修长的食指伸手推了张彦凯滑落的眼镜。
「没什麽，走吧。」张彦凯耸肩不正面回应。
「从小学不都是一起回家，闹什麽别扭。」陈郁涵努了努嘴，闷哼一声，脚步超前，走在张彦凯前方，张彦凯盯着她的背影，手依旧紧抓着背带，掌心阵阵发麻。
他心想等走过前方的斑马线时，一定要告诉她，话憋在嘴里，数着斑驳的斑马线蓄势待发，直到左脚离开最後一杠白线，深吸了口气，正要开口时，陈郁涵突然转过身说：「有人说你今天很帅喔。」
「蛤？」张彦凯心脏扑通扑通跳，脑袋一时转不过来，听不懂她在讲什麽，含在嘴里的话又吞回喉咙，哽得他胸口淤塞。
「今天体育课测一百不是吗？邱思妤说你拿掉眼镜跑步看起来很帅，而且脚步又快。」
张彦凯听了哭笑不得，喜欢的女生说其他女生称赞自己，心里五味杂陈。
「俊霖跑得比我快，而且他没有近视。」他没来由地避嫌。
「哼，有人称赞你还不高兴。」陈郁涵说着，眼看绿灯倒数十秒飞快往前跑，张彦凯追在她身後，心道等过了红绿灯就要向她表明心意。
陈郁涵比他快一步抵达红砖道。
「陈郁涵。」他随後跟上，在经过红绿灯时随即开口，心跳急促抢拍，却不是刚才快步疾走所致。
她转头看他，等了半晌却没听见回应。
「你叫我是叫好玩的吗？」她挑眉。
他慌张下急忙问道：「你现在几公分？」
「问这个干嘛？」
「上礼拜开学不是量身高了，几公分？」他问，虽然实际上想说的话根本无关身高。
「一六六，怎样？」
「一七一。」他回答後靠向前，像是想确认彼此的身高。
「嗯？什麽时候被你追过了。」
「记得国一你比我高，有一次我们一起去电影院，结果被说是姊弟吧。现在我比你高了。」
「所以呢？」陈郁涵背对他继续往前走，两人经过学校附近的小公园。
「我花了很多天在思考。」他深呼吸，再次鼓起勇气。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他，他望着她愣住不前。
「什麽事情，这麽严肃啊。」她笑出声，伸手推了他的肩。
「我们认识多久了？」
「六、七年吧。」
「我现在的想法和以前不一样了。」他这话一出，热气从胸口直窜颈部，耳尖跟着发烫。
陈郁涵眯细双眼看他，压根儿听不懂他在说什麽。
他抿了抿嘴，又抓了抓後脑勺：「我是指我对你的看法。」
「卖什麽关子。」陈郁涵的笑容发僵，伸手拉了他的背带，害他背带下滑。
他把滑落的背带拉回肩上。她老是爱闹他，但在这时候开玩笑使他觉得烦躁。她又想拉他的背带时，他抓住她的手不让她拉。
「我现在有话要告诉你，你先听我说。」
陈郁涵放下手，安静聆听，察觉他今天反应不寻常，而她的静默反倒让张彦凯感到不自在。
「你、你说过我们是朋友，对吧？」他不小心吃螺丝，不由得为自己的矬样而懊恼。
「都小学的事了，提这个干嘛？」
她上扬的嘴角开始向下弯，让他有不好的预感，可是话已经吐了一半，收不回去：「从国三开始，发现我对你的感觉和过去不同，才知道我喜欢上你了。」
「你只是想看我的反应吧，干嘛开这种玩笑？」陈郁涵尴尬一笑，又推了他的肩，见他没回应，笑容僵硬。她望着他，手紧掐着裙摆，嘴微张试图要说什麽，但最後又阖上嘴转身走开，留下呆愣原地的张彦凯。
她走了几步，没听见他的脚步声，又止步不前，背对他问：「你不回家吗？」
「要。」他点点头。两人从小是邻居，回家的路相同，他当然要回家，只不过现在窘况让他不知道是否该一起并进。
「那就走呀！」陈郁涵转身，脸颊微红。比起害羞，看起来更像是恼怒。
张彦凯对她的反应一怔，回神快步跟上，但仍不敢和她并肩同行。
两人保持沉默，就连搭上捷运，他也刻意和她错开，站在斜对角，而她只是望着车窗外，一声不吭。
张彦凯偷瞄她的侧脸，不禁懊悔为什麽要告诉她自己的心意。他的衬衫因为汗水沾湿，紧贴背脊，烦闷的思绪却使他感觉像是衣料紧紧包裹心肺，闷得让他难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