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的时候吴安雅已经到了，深冬了，她穿着件黑色的毛衣，脖子上还围着一条咖啡色的围巾，李彦霖到的时候她正坐在椅子上把那条围巾解开，看到他露出笑容，「你来了？」
其实他喜欢吴安雅，有一点也是，她总是未语先笑，特别是他们每次见面的时候，有时候总是会带给他一种错觉，对方也是期待跟他见面的。
这样一想时，他总是觉得胸口发暖，这种感情对他而言有些陌生，却也不讨厌，李彦霖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嗯，刚到吗？」
「坐了一下，里头有点热，呐，菜单给你。」
李彦霖看了看她点的东西，随口点评了：「怎麽吃这麽少？几颗水饺？能饱吗？」
她慢了一两拍，稍微不自在的回答：「唔......肚子有点闷，没胃口，不是很想吃。」
看到对方略显忸怩的神情，他也不晓得怎的就福至心灵，点了点头，两三下点完送去了柜台，不多时，店员送了热汤，站在桌子旁询问。
「她的。」李彦霖指示了吴安雅的方向。
对方放下就走，她一脸蒙逼，「我没点啊。」
「不舒服喝点热的......会舒服点。」他说，一边随手递汤匙给吴安雅。
她先是愣的，几秒钟撷取到李彦霖的言外之意，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最後捂着脸，唉呦了一声，不无懊恼地说：「我不是刻意的，我就是第一天会特别不舒服......我早上约你的时候还好好的，谁知下午就......啊啊，好烦啊，真的很讨厌啊。」
「噗......」他让这反应逗笑了，原本的一丝尴尬也烟消云散，「没说你，倒是先喊冤了，快喝，难不成还要我喂？」
「别别。」吴安雅特别紧张，护着汤碗，脸上的红晕还没退，却是带着点腼腆，「谢谢。」
李彦霖拄着脑袋，看她一瓢一瓢喝汤，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不舒服，就跟我说一声又如何，顶多是过两天再来，何必硬撑？」
「唔......」吴安雅闻言抬眼与他对视，难得的，脸上有些腆然，「也没那麽不舒服，就是没胃口罢了，没那麽娇气，而且你最近不也忙吗？我就怕你实验排下去了，就走不开了。」
此时正餐也送上来了，他没急着吃，原本想说『何必那麽小心。』可想了想，却又吞了下去，选择这样回答：「吃顿饭的时间总是有的。」
「喔......那我知道了。」她点了点头回答，然後又把本就没几颗的水饺夹了一半到他的盘里，「帮我吃，喝了汤更吃不下了。」
李彦霖看着盘里多出来的食物，一顿没好气，「我实验室老鼠都吃得比你多。」
「呵呵。」
「雅子。」此时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他想说的话，两人同时抬头看过去，是一个莫约24、5的女孩，穿着时髦正站在他们桌边，「Hi~小利。」吴安雅开口喊她的名字。
「太巧了，原来你跑这里了，我刚在门外看到，就想应该是你了。」
「你也来吃饭？」
「嗯啊，刚想人太多了，正要走呢。」
「喔。我男友也是先预约了才有位置的。」吴安雅语气平淡地回应。
整天忙实验，还差点忘记要吃晚餐的李彦霖：「......」
「是喔，真可惜了，要不是你们只是两人桌，咱们还能并桌呢。」
『脸挺大的。』他不由自主想。
「也许下次有机会吧。」她微笑道。
「嗯嗯，那就下次吧，不过没想到你真是来约会，原还想说是说笑呢。」
吴安雅笑了起来，带着一丝寒意，「你知道的，我这人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怎麽会随意编造呢，小利你可别道听涂说了。」
那人乾乾的笑了笑，略显尴尬地说：「嗯，我想也是，咱们合作了那麽久，我又怎麽不知道你呢。」然後也不等她再回甚麽，就急着道别，「好啦，那不打扰了，我先走了。」
吴安雅目送她离开，又收回视线，甚麽事都没有似的继续喝起汤来。
「你同事？」李彦霖问。
「嗯。」
「脸挺大的。」他评论道。
「呵呵，组长底下的红人。还好咱们是两人桌，否则还真得应付她。」吴安雅说。
「放心吧，到时我的功用就出现了，」他随口说，「『抱歉，我们在约会，不大方便。』」
「这样你就要黑掉啦。」吴安雅笑道。
「没差，反正我早黑的很了。」他瞥了她一眼：「你不也这麽想？」
「......」吴安雅被噎了一口，嘟囔的回：「腹黑还不让人说了。」
「怎会，你喜欢说就说。」他语气温和的回覆。
「......我说的都是你的好话。」
他倒是笑了一下，「我知道。」随口问她：「不过，我有些好奇，你跟她说了甚麽？她怎麽说约会是说笑的？」
「唔......也没甚麽，」她想了想，歪着头说：「今天她告诉我说，有个同事暗恋我。所以跟她说，我有男朋友了，然後，今天提早走，她问了一句，我就随口说是来约会......就这样。」
「......」为什麽她口中的『男朋友』、『约会』听起来那麽像『小夥伴』、『吃晚饭』，而且暗恋甚麽的，脱口而出得那麽随意真的好吗？
「怎麽了？」吴安雅问了一句。
李彦霖咳了咳，扯了一个揶揄地笑：「行情不错，对方怎麽样？」
吴安雅怔了一下，看着倒是认真的想了想，「......怎麽样？不是很熟，隔壁部门的，大概说过两句话吧......坦白说，只知道名字。」
「唔......」不等他再问，就继续说，「小利应该熟一点吧，早上可能也有探听的意思。」
「挺可怜的，出师未捷。」李彦霖摆出一副同情的样子。
吴安雅顿了顿，「呵呵，你要看照片吗？长得不错。」不知道为什麽他从口气里听出一丝危险。
「我还是免了吧。」
「哼。」
难得的使性子倒是把他逗得开怀，「你这到底是不高兴你同事还是不高兴我？」
「小利就那样，八卦是没甚麽好的，不过也不至於生气。」
「所以就是我了？」
她却又怔了怔，声音软了下来，「也没有，不高兴......就是觉得挺奇怪的，跟男朋友讨论别人暗恋这件事。而且那人好不好，其实跟我也没甚麽关系，你这样问起来，我觉得......很奇怪。」
他被对方第二次脱口而出的『男朋友』刺了一下，意识到，或许，她真的这样想的？在她心中，他不只是小夥伴，而是男朋友？
这样一想，李彦霖有些开心。
「唔......确实有点。」想了想，咧出一个笑，「那说吧，找我甚麽事？」
吴安雅听了一愣，随後讪讪地开口，「怎麽好像是我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他不以为意地道，「答案不是肯定的麽？你知道我在赶labmeeting，如果没有事连电话也不需要吧。」
吴安雅想了想，似乎无话可说，却又不甘心的说，「听听这话，谁知道我们在交往？」
忍不住憋着笑，「快说吧，憋着不闷？」
她叹了口气，组织了一下语言，「如曦说，最近想去旅行，找我们一起，两天一夜。」她说了一个地点，在附近都市，是最近挺红的景点，「我就想你最近忙成这样，就不知道你会不会想去。」
「唔，我meeting实验大约再一个礼拜吧，反正也放寒假了，要去的话没问题的。」
「那太好了，如曦一直说想去呢。」之後吴安雅说了许多，可离不开『陈如曦说』，他觉得有些违和，吴安雅似乎不喜欢旅行这件事，说得多是别人的情绪，他愿意一起去，也只是让她顺利完成与陈如曦的约定，如此而已。
她对於旅行，其实并不期待？
他把这个疑问放在心里，又讨论了一下时间细节等，吃得差不多就准备离开了。
「你等一下回家吗？」吴安雅问他。
「嗯，还得种几管菌，会先回实验室吧。」他站在机车旁，随口答道。深冬的夜风是有些强，却也不是不能忍受，眯着眼拉起了外套的拉链，对吴安雅说：「你早点回去吧，早点睡。」
「嗯。」
他点点头，掏了掏钥匙，准备要去牵机车，「等一下，彦霖。」吴安雅喊他。
转头就见她把原本绕在脖子上的围巾摘了下来，「你来，」她垫起脚，把那条围巾，套到他脖子上，柔软的触感温暖的包围着他。
李彦霖有些怔住了，看着吴安雅腼腆地说；「我5分钟就到家了，嗯，咖啡色的应该可以吧？」
他摸了摸脖子上还有微温的围巾，才笑了出来，「有时候，我觉得有个女朋友真的挺不错的。」
吴安雅一脸恼羞，「啧，再说就要你还我了。」
他有些感慨，她是个贴心的女孩，为别人好，特别是对画在『自己人』领域范围内的人，掏心掏肺的都有些傻气了，这样的人，有时却不懂照顾自己，或者说，她克制地不造成其他人的麻烦，这样的她让他心动，也让他有些抱歉。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出足够的付出。
早上学姊的话莫名地浮现在他脑中，不由得脱口而出，「你有想过，如果有一天遇到神灯精灵，想要甚麽愿望吗？」
「嗯？」她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到底沉默时想了甚麽李彦霖不知道，可几息之後她摇摇头，「可是，神灯精灵并不存在。」
这是要否认这提问了？
「噢～所以呢？」他往下追问。
「所以……愿望其实只能靠自己实现。」她眨了眨眼说出的答案令他有些失望，可不知怎地，却也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要是她如同学姊的说法般确实地捕捉到这个提问的精随，那这个答案是不想他多想的意思；要是她没有，也不过是显示她不相信童话故事罢了，独立自主是她一贯的风格，但这独立自主的未来里有没有规划他的位置，李彦霖觉得，也许没有罢。
他们的相遇交往，就是个说好了要分离的关系。
李彦霖有些迷惘，他现在逐渐喜欢上对方，到底是好是坏，如果早知道要分离，是不是乾脆就不要开始，那到时，他也不会舍不得放手。
也不会舍不得，把她让给别人。
小剧场
回实验室的老李
学妹：学长，我的细胞好像有些污染，可以麻烦你帮忙看看吗？
老李：喔，好，等我一下。(拆围巾)
学姊：欸，晚上很冷吗？还回家喔？不是去吃饭？
老李：没有，吃饱就回来了，这我女朋友的。
学妹：......(转身进培养室)
学姊：呵呵。不赖喔，兵不血刃。
老李：(笑)她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学姊：滚滚滚，闪得我眼睛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