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把抽走男孩手中的教科书。
不理会神童拓人惊慌失措的反应，她将书本收到自己的抽屉，将男孩的便当推到他面前：「现在是午餐时间。」
「可是我还有一章，我快看完了…」
「吃个饭不会浪费你多少时间，一边吃一边看会消化不良。」拒绝男孩的挣扎，她主动把筷子递到神童拓人面前，语调里是不容反对的坚定。
看见男孩慢吞吞地接过餐具开始吃饭，井川空终於松了一口气。这几天照看这个读书至走火入魔的小孩，她没少在吃饭时间没收对方的课本。何苦给自己那麽大的压力呢？瞧见神童拓人的黑眼圈日益明显，她深深叹口气。
「你昨天几点睡？」
神童拓人歪头回想，双眼眯起衬得眼角的疲惫更加明显。「一…两点？忘了…」他得把先前为了准备钢琴比赛而落下的进度补完。
「吃完去睡觉。」面对男孩猛然睁大的双眼及口中拒绝的碎语，井川空双手环胸不为所动。「你想下午考试睡着？别忘了今天球队也要练习。」
神童拓人还想反驳几句，但最後仍屈服於女孩的气势及熬夜造成的疲劳，放弃取回自己课本。确认男孩接受自己的提议後，井川空才拿出自己的午餐准备解决生计问题。
「还是面包？」雾野兰丸凑过来，眼里是满满的不赞同。
「这个最方便，我不想进厨房。」她耸耸肩。
神童拓人和雾野兰丸对视，一瞬间在彼此眼中找到相似的想法，不约而同想起那天陪同女孩去诊所换药的经过。
对刚才看到的伤口仍心有余悸，神童拓人打算聊天舒缓内心的紧张。『井川，你是怎麽烫到的？』
『拿热水瓶不小心烫到的。』女孩抓着过膝的裙摆，漫不经心的回应。
『原来你也蛮笨手笨脚的嘛。』
『…雾野兰丸，劝你在我心情还不错的时候闭嘴。』
吐舌示意自己理解女孩话中的意思，雾野兰丸选择开启新的话题躲避威胁：『你爸妈怎麽没陪你来换药？他们不知道？』
女孩没有马上接话，镜片後的蓝色双眼直视天空，将眼里所有的感情隐藏在夕阳的余晖里。
『我一个人住，当然没人知道。』
在彼此眼里的惊愕及混乱里，神童拓人和雾野兰丸伫立在原地，凝视女孩彷佛要与落日一同落下的单薄身影。
「你看起来完全不紧张欸。」雾野兰丸迅速将话题转个弯。尽管不了解内情，但他们都知道这是个不能轻松以待的话题，作为朋友更不应该随意触及对方的伤口。
「不就是个考试？」在她看来，这群小孩才是过度紧张。
神童拓人幽怨的叹了一口气，「如果我也能这麽冷静就好了…」
「是因为你爸妈？」
「我得努力证明，加入球队对我的成绩和钢琴没有影响。」无奈的耸肩，男孩的嘴角渗进几分苦涩，手上的筷子也因主人剩无所几的食慾迟迟没有动作。「他们…不是很喜欢我加入足球社。」
她不着痕迹瞥向一旁的雾野兰丸，樱发男孩立刻心领神会，一只手豪迈地拍上神童拓人的肩膀。「王子殿下，你都快被你的压力压矮了，放轻松一点，对自己更有自信吧！」
井川空赞同的点头，「有信心才能发挥实力。」
两名友人的接连鼓励，终於让连日被压力追着跑的男孩露出放松的微笑，蓬松的灰发似乎感染主人的情绪，随着风扇微微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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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剩最後一科，教室内的气氛不同先前的紧绷，有些同学已无法再专注於教科书上，离开座位压低声音讲话，走廊上也出现三三两两正在谈天的小团体。
井川空步入厕所，意外与待在角落的少年对上视线。
她没有表现出一般女孩该有的惊慌失措，慢条斯理扭开水龙头、洗净双手後把水珠甩掉，再抽出手怕把手弄乾。
「13岁？」
她望向镜中的少年，「适应得很好，不劳挂心。」
「最近很少接到回报。」
「没有异状，不需报告。」
镜片後的清冷光辉让少年一瞬间语塞，来不及退後便因跨下的痛楚咬到舌头，坚硬的物体抵在腰间威吓他不要轻举妄动，後颈的汗毛因此刻的突发状况而全数竖起。
他勉强咧开嘴角。「看来…适应的真的很好。」
女孩的额头近乎要贴上他的，一只脚弯起用膝盖顶住墙壁，支撑他快要下滑的身体；压制他颈部的左手没有任何动摇，只消出力便会压迫到他的气管；藏在右手手掌间的锐器对准腰部，只要一动手就会鲜血四溅。
两人间近乎为零的距离让他能感受到女孩的吐息，还有女孩身上清新的气味，这样看似暧昧的位置却只让他感受到恐惧。
不知道在萤幕上看见多少次，女孩俐落的身手及毫不犹豫的残忍。
「回去替我转告，」
他一时恍神，惊愕女孩不知何时拿下眼镜。
黑发落在他的肩头上，微微遮掩女孩的脸庞，却遮不住湛蓝色双眼里的冰冷，以及张扬可怖的杀气。
「这个任务是『我』的，不许插手。」
看着女孩头也不回的离去，他瘫软在地，不停咳嗽让空气顺利进入气管，眼角的生理性泪水让视线模糊不清。
「真不愧是……战斗力第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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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办内欢腾声不断，众人脸上是压力尽消的轻松，举手投足间充满被压抑後彻底释放的活力感。井川空没有加入众人的打闹，反而蹙眉看向球队的行程表。
教练不急着开始练习，就是为了让这群小孩能够趁现在熟悉彼此、培养默契——更知道接下来的他们，不会再笑得这麽开怀了。
她收起周身平和的气息，调整吐息让心跳恢复正常，控制指尖不将纸张抓皱。
脑内纷乱的想法不停闪现：神童就算违抗父母也要加入球队，以及尽管疲累却从未脱口抱怨的雾野，能接受现实吗？仓间以踢球为傲，总是认真地精进自己，他该有多不甘心？用笑容化解所有不悦的滨野知道後，还能保持乐观吗？虽然未与速水鹤正有过交谈，但他想必也不能平静接受…水鸟和小茜又该怎麽办…
在意识到现实与梦想间的横沟有多大之後，他们还能坚持初衷吗？
视线一瞬的模糊让她意识到刺痛的太阳穴，她征征地抬头。
她看见一扫阴沉的神童和雾野脸上同样快乐的神色、有几分得意之色的仓间正和滨野及速水鹤正说说笑笑，彷佛同时想到令人振奋的事情开始欢呼。男孩们勾肩搭背，互唤对方的名字、谈论幼稚的话题，双眼里仍闪烁热切的光辉。
他们因为对足球同等的热爱聚在一起，与同伴尽情欢笑，对未来好似无所畏惧，没有任何事能阻挡他们。
他们脸上明亮的笑容，与她记忆里某个模糊的身影不谋而合。
她露出释然的神情。
她放下行程表，走向刚踏入社办的濑户水鸟与山菜茜，模仿男孩们的举动发出欢喜的叫喊，接受濑户水鸟的击掌与山菜茜的拥抱，小心不让身体的僵硬被女孩察觉。
他们会一起面对这一切。
她会与他们并肩同行，迎向挑战。
行程表上，下周的雷门足球社将进行一场友谊赛。
由第五院决定好的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