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
眼前的人放下猎枪,转身将他轻轻按上床沿。
床上温暖舒适,薄被与抱枕层层堆叠让他就像陷入一团柔软却不易挣脱的云雾之中。那人拾起他的手,吻着他的手背,一如往常将脱下的衣物随意丢向床尾,接着才单膝曲至他的身边。
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得让他不得不开始在意起彼此逐渐加重的呼吸与心跳。
「……没事的。」
忽地,那人轻喃。
微冷的双手将他的脸颊捧在掌心,安抚似地吻上他的额、他的眼角,最後轻啄他的唇。那人一步一步,动作温柔得彷佛他们是第一次在做这种事。
是的,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想到这,他不由自主红了脸,感觉到逐渐在身体各处扩散的热源。
「呐、那个……芥川……」他伸手戳了戳那人裸露的胸膛。
「怎麽了?」
飘忽的眼神不敢直视,他咬了咬唇,摇摇头。
「还是……讨厌吗?现在停止还来得及。」
淡漠的声音透出一丝失望,他唰地拉住那人的手,着急道:「不、不是那样……」
「那是?」
「很……很热了………」
嘀咕般的埋怨让那人紧锁的眉宇终於放松开来。
那人嘴角挑起了一抹微弯,伸手开始解开他的红色披风。木制床架在他们身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古老的木造气息落在整个房内,他满足地闭上眼,觉得这氛围温馨得就像是童话故事中的一角。
「嗯?」猛地,他意识到似乎有哪里不对,「芥川,这里是哪里?」
「你应该比我清楚。」
「我怎麽会知道?」他推推人,余光扫到一旁的猎枪,努力捞出理智开口问:「还有那把枪是怎麽回事?」
「你在说什麽?你和老太婆刚刚不就是抓着那东西从费兹杰罗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吗?」那人往身後一指,好像那个方向就能够解释一切,但他其实根本什麽也没看见。
「老太婆?费兹杰罗?」
「你外婆。」
瞬间,他醒了过来,抱着棉被惊惶把人推开,「你说谁?!」
「……你外婆。」那人顿顿,神情显然比他更困惑。「你们被费兹杰罗吃掉,是我把他杀了,救出你们。我是猎人,你说要报答我。」
「喔,所以那把枪是……不对!猎人!?罗生门呢!?还有我哪里来的外婆!?」
他连爸妈是谁都不知道啊!
慌慌张张往四周环视一圈,他立刻注意到窗外两个正在窥视他们并且顶着相当滑稽打扮的熟悉人影,「等等!那、那个不是……」
那两人隔着玻璃对他邪佞一笑,闪烁着暧昧的双眼像慢动作电影般缓缓向下滑去,最终消失在窗槛上缘。
「太、太宰先生……还有、中也先生?」为什麽穿成那样?
「别管他们。」
「等、等一下!」
「敦。」
忽然出现的低唤就像魔法一样让他无法动弹。
那声音嘶哑异常,温柔、亲昵,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那人欺近他,舔了舔他的唇,
「我没办法等了,敦。」
他瞪大双眼看着那张面容,张口,无声。
「可以吧?」
那人边说边轻轻将他压回柔软的被褥之中,炽热的目光不言而喻,他想脱逃却无法抗拒那只抚上腰间的手,过热的鼻息在耳边骚动,接着,他听见自己发出一声沉溺的喘息……
突来的震动让中岛敦猛然睁开双眼,惊魂未定地望着面前的天花板。四周很安静,水龙头落下的水滴声让他意识到这个空间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夜幕漆黑低垂,中岛敦眨了几下眼,花上了好些时间才理解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梦?」
唰地坐起身,注意到沾满汗水的上衣,中岛敦立即通红了脸。他一面回想一面忍不住垂头把脸埋入手掌之中,猛力晃着脑袋。
天哪,他到底做了什麽鬼梦?!
一定都是那些书害的!还有那家伙!
「对,那家伙!」中岛敦忿忿瞥了眼揣在怀里的黑色上衣,上面还沾着不属於他的味道。「可恶!什麽出差,根本就是失踪啊!」
他气呼呼丢开衣服,甩了甩头,蹒跚爬起身来走到流理台边替自己倒了杯水。
窗外依旧明月高挂,他边喝水边看向墙上时钟──凌晨三点五十分,再过没多久其实他也要起床了。
「唔,还要继续睡吗?」
没有任何回应的空间连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的声音都变得格外清晰,他叹了口气,转身看向地板上正闪着通知灯的手机。
刚刚就是这东西吵醒他的吧?
『晚安』
果不其然,讯息是在几分钟前传的。
他瞪着冷冰冰的萤幕,停顿了良久才开始打字。当他哼声按下传送键,正打算躺回被窝里时,放在头顶的机械突然又开始规律地震动起来。
他不用想都知道是谁了。
「为什麽还没睡?」
电话那头的声音既冰冷又严肃,中岛敦忍不住皱起眉,回道:「你也还没睡啊!」
「我才刚结束工作。」
「喔。」
「……你刚传的是什麽意思?人虎。」
「什麽什麽意思?」
「找死吗?」
「谁怕谁啊。」
他紧紧捏着怀中的黑色上衣,在黑暗中感到凝重的沉默逐渐侵袭了他们之间。月光从窗边偷渡而来,点点照耀着流理台上无人使用的茶具,那人要出发前就交代他要放在那让茶具风乾,所以他连动都没有动过。
「……明天。」突地,那人打破沉默,轻轻吐了口气,
「什麽?」
「我明天回去。」
那人的声音像是放弃了,他愣了愣,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麽?人虎,快去睡。」
「好啦,你真的很罗唆耶。」
「你说什麽?!」
「没有、没有,晚安。」他将电话拿离耳边,准备落荒而逃,「明天见。」
但在挂上之前,他还是听见了。
「晚安,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