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我在跑完步後，冲澡途中突然接到响起的手机。
「小彩？这是哪位？」有些心惊胆跳的接起。
『喂，太慢了吧，还在睡吗？』
『不好意思，你哪位？』
『睡糊涂也该有个限度，总之呢，我很忙的，只是想告诉你老师说愿意见雨。』
啊，是昨天在大学遇到的。
『真的吗？感谢你。』
『客气话就免了，详细时间之後会再另外通知你。』
『我知道了，谢谢。』
『好事的家伙。』说完，便挂断。
我也兴奋的想把喜讯尽可能早些告诉雨，不过不是透过电话。於是，我便起身前往雨的公寓。
穿过渐渐不再陌生的巷子，我想，以後大概会更加熟悉吧。
就在快抵达公寓前，雨走了出来，我想给她惊喜，於是躲在一旁。
不过她拍拍脸颊後，迈步离开。
是要去采买吗？
我跟在她身後，却发现她走进车站，我也连忙刷卡通过剪票口。
那个避不出门的雨会去哪？我隔了一个车厢远看她的侧脸，她低下头喃喃着，不时摆动指尖。
约莫二十分钟後，她下了车，我跟着跨出车门。
出站後，来到较安静的住宅区，穿过公园後，能看到一个显目的招牌──西斯钢琴教室。
虽然不是很清楚她以前待的钢琴教室，不过，对这名字是完全没印象。
她为什麽会来这，只见她熟稔的向迎面的人打招呼，随即，走进深处。
隔了几分钟後，我咽下半瓶乌龙茶才决定一探究竟。
推开门後，一名约莫五十前後的女性和蔼的上前，我也点头回应。
「先生，是要参观吗？」
「啊……」
她看我有些慌张，也没动摇，和缓的口气透着稳定人心的魅力。
「没事的，就算是随意看看也行，不用着急，」她笑着。「我们这里没什麽人的，不要紧。」
「是这样吗？」
「是的。」
「其实，我是刚才进来那位女生的熟人。」
「哇，这样子啊，还请问你是？」
「……秋。」
她点点头，手指轻轻抵住下巴。
「所以，你想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
「可以的话。」
「那麽，就亲眼去看看吧。」她把手摆向房间的一侧，「她就在廊道深处的教室。」
「谢谢您。」
「不会，也请你尽可能不要惊扰到她。」
「我知道的。」
毕竟她放了一个抱着可疑目的的男人进来，我也不能给她添麻烦。
我放轻脚步走向雨所在的教室，流泻出的琴音尽管微小，依旧能听得出是首激烈的曲子。
乐音没有持续太久，并不是因为我，忽然，琴键遭到重重敲击，琴声便戛然而止。
我透过玻璃窗窥看里头，她垂下视线，不知注视何方，没有任何情绪、空洞虚无的脸孔。
彷佛看不出半点当年的神采，她握紧拳头，脸埋进琴键，似乎是在啜泣，肩膀微微颤动。
我不明白发生了什麽事，抑制想近前的心情，想到与和蔼妇人的约定，不留踪迹的退去。
经过柜台时，我与妇人视线相对，她点头告别，我便推开大门。
我先一步的返回雨的住处，等了三十分左右，为了不被当成可疑份子，到车站附近的便利商店继续等。
终於在过了两小时以後，能看到雨从车站出来。
我放下手中的杂志，其实根本没看内容，就在路口等待她缓缓走过斑马线。
她见到我後，有些震惊，但还是缓步走来。
我们并肩走回公寓，她扯掉绑好的马尾，黑色发丝随即往下摆荡。
我坐在茶几前，表情严肃的等待她开口。
「怎麽会来？」
「我有事跟你讲。」
「电话呢？」
「我想当面跟你说。」
「所以，是什麽？」
我感觉口腔乾涩的刺痛，没有了先前高昂的兴奋，看到她在钢琴教室的异状，一股不安油然而生。
「我呢，想让你见见艺术大学的教授。今天早上，刚得到对方的许可。」
「为什麽？」
「我觉得你要继续。」
她把沙发上的抱枕丢了过来，砸在我的脸上。
「为什麽要擅自帮我决定，就算是晴，也不行。」
她倏地起身，居高而下的目光能明显感到怒气。
是啊，你只有对钢琴才会动这麽大的气。所以，更不应该随便放弃。
「近期，应该会安排见面。」
她紧咬下唇，往前踏了一步，随即脸部受到一阵冲击。
她用力地给了我耳光，我仍旧不改初衷，坚持着。
她见我的表情，知道我不会因此折服，就无助的哭了。
「你知道我今天去哪里吗？」她发泄似的爆发。「钢琴教室，我不敢去以前关照过我的地方，因为现在的我，连一首曲子都没办法好好弹完！」
「我不知道为什麽会这样！明明……因为晴回来了，我才鼓起勇气，可是仍然没有改善。我还是……弹不了。」
脸颊发烫的痛楚更加深刻的侵入体内，她悲伤的神情令我心疼。
许多话浮现脑海又消失，彷佛任何话语都传达不到意识深处。
我起身拥她入怀，我认为此刻任何话都无法安慰她。
或许自己的离开，只是她无法弹琴的开端，也许是某种心病，让她潜意识的逃避完成曲子。
我应该更深刻让她认知我的存在，给她更多的安心感。
当天晚上，我睡在她家。虽然因为空间不够，我打地铺，但感觉我跟她的距离又更近了一些。
又过了几天，时间是下午一点，我在车站的广场前伫立。在那之後，我们说好周末去约会。
没等多久，雨鸠从後面轻拍肩膀，我回过身，见她嘻嘻笑着。
粉色七分折袖上衣，下面则是黑色针织长裙。
很适合她。
她挽着我手臂向着商店街走，就跟一旁的情侣没两样。
在连锁的咖啡店喝着下午茶，我们闲聊了约两小时。
「是说，雨还是很喜欢连锁的咖啡店。明明还有更多更讲究的店，气氛也比连锁来的更舒适。」
「不会啊，我倒觉得那种店因为太讲究反而很难待着，相对的，能放松的地方才是最好的。」
「是吗？不觉得吵杂吗？」
「不会啊，这才代表大家都是放松的。」
「是这样吗？」
「嗯，所以还是待着安心的地方才是最好的。」
是吗，看来我还不够让你安心。
「我记得之前，好像说过要去看烟火。」
「咦？」
「呃，我想想，好像是跨年的时候吧。」
「啊……哈哈，有点想不起来。」
「好像，那天下着雨。」
「咦，有这件事吗？可能忘记了。」
是吗，毕竟也有段时日了，我自己都记不太明白。
「啊，对了，差点忘了。」我从手提袋里拿出精致包装过的玩偶，摆到她眼前。
「这是？」
「我希望你不要放弃，继续尝试。」
她不悦的吞下我的话，看着眼前的礼物。
「我可以不要拆吗？」
「不行。」
尽管口头拒绝，她还是接受的动手拆开。见到绒毛玩偶後，脸色恢复红润，抱在怀中把弄着。
「喜欢吗？」
她看着我的脸，吐了舌头：「不讨厌。」
摸了摸熊的头，眼神责难却已没了怒气。
「熊没有错，坏的人是谁呢？」
我苦笑着，喝了一口咖啡。
「是他，对不对？」
她控制玩偶的手指向我，眼角彷佛笑着。
「连锁的咖啡果然不行啊。」
「哼，坏蛋就请自行离开。」
啊，这杯连锁的咖啡，竟然甜的不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