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翼哼着小调,走在圣殿的长廊上。经过的圣骑士与她问好,得到比以往更加活力的答覆,无人看不出她此刻的好心情。
鞋跟敲击地面发出的清脆声响谱出轻快的旋律,乐曲没有延续太久,断在一名男人面前。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黑色的袍子。紧皱的眉头和下垂的嘴角,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
残翼笑着挥了挥手:「审判骑士长,下午好。」
夏佐.审判左右看了下,确定没有人後,才放松绷紧的表情:「下午好,残翼。心情不错?」
「看得出来?」
「十分明显,你的笑容比以往大了快要一倍。」
「听起来怪可怕的。但我做起来还是很可爱,是吧?」
「……咳,是的。」夏佐的声音染上了无奈,看来前任残翼骑士对她的可爱论仍旧影响着她,「你已经决定候选人了?」
「嗯?算是吧。」残翼手指卷了卷垂在脑侧的发丝,「大概就是选悠乐了。」
「那个最後决赛表现出众的女孩?」
「没错!她人品不错,剑术也很优秀。不过面对复数敌人的经验似乎不足……嘛、这个训练一下就好了。」
看着残翼露出满意的神情,夏佐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你有问她问题吗?成为残翼骑士的理由。」
「当然有。」说到这,残翼露出一个爽朗到诡异的笑容:「她说,为了增进剑术。」
「……什麽、剑术?」夏佐愣住。
「听说十三圣骑士个个都是剑术高手,尤其是圣殿之首太阳骑士。可惜无法成为圣骑士,就算真的当上被指导的机率也不比残翼小骑士高,所以就来报考。」她吞了口唾沫润下乾涩的喉咙,接着拍了拍夏佐的肩膀,「这是她的原话。沾了你们的光,之後请你们喝酒啊。」
「你就因为这样选她?不会太草率?」
「我欣赏直率面对慾望的人,而且她的能力又不是很糟。」残翼耸了耸肩,接着小声抱怨:「是说寒冰才是乱来吧,在街上随便抓了个小孩子当候选人。」
夏佐无法反驳,脸上的无奈增加了些。此任残翼骑士的随心所欲是众所皆知,况且悠乐也不是什麽品行不佳的孩子,他没有原因反对。
「还有一个,就是她学剑的理由。」极其突然的,残翼开口。她微微鼓起脸颊,把头撇了过去。
「『想保护剑可触及之处,斩断一切威胁。』这样狂妄不知好歹的话,只有天真不明疾苦的孩童才能毫无负担的说出吧。」
她转过身,声音掺着莫名的别扭:「就当我那时脑子抽筋了才选她吧。」说罢,她抬脚,踩着急躁的脚步走了。
待到残翼彻底离开夏佐的视线,他才叹了口气,呓语似的轻说:「被她的理想感动到,想要实现她的愿望,直说不就好了……真不坦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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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答案後,面试官残翼骑士忽然露出一个带有复杂情绪的笑容。似是赏识中渗有嗤笑,激动中携有无奈,又有不知对谁的忿恨。
她不明所以,但也没有要继续深入思考的意思。因为结束的比预计的时间要早,她决定慢慢地晃回皇宫,途中还买了枝冰吃。这次味道正好,甜而清爽。别在腰上的剑尖端着地拽了一路噪音。经过巷子口,不经意地向内一督,三个发色分别为金、褐、黑的男孩正和一群人数比他们多上一倍的小孩互打。悠乐大略扫了下现场,墙角蜷缩一名孩子,被护在那三人身後。看样子是人数比较多的那方欺负人,三人组见义勇为挺身而出。其中黑、褐发男孩担任主力,以一挑多。金发那个龟在後面给前方加油打气,时不时上去偷揍一拳,然後换来对方两脚。
看着有趣,悠乐抱着看戏的心态舔了口冰,同时靠近了些。她津津有味的观战,瞧那黑发男孩把木剑抵在敌方小孩的腹部,使力向外一撵。悠乐见那人朝她飞来,轻巧的的闪开,反射性的举起手,顺势一把将冰拍到对方的脑袋上。
「……啊。」悠乐做完一连串才反应过来。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
一片安静。
鸦雀无声。
静默的氛围酝酿难以忽视的羞耻感,她垂首轻咳了声,连剑带鞘把武器抽出,一劈击倒离她最近的人。落地声响把所有人的魂都拉了回来,重新开始打架。像是掩饰方才的尴尬,悠乐这次特别有干劲,一个箭步冲入巷子中,加入战局。
不到一分钟,除了三人组,几乎所有人都被打趴在地无力再起。极少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副惊恐的模样跑了出去。留下在地板上的人,哀嚎着手脚并用爬出巷子。至於那个被欺负的小孩,不知何时已经跑了出去。
悠乐收回剑,眼睛扫了下三人。他们并没有受到过於严重的伤害,顶多是移动变的困难些许。其中以金发男孩身上的伤最为凄惨,脸上一片紫一片青,看来是帮忙扛了许多攻击;剩下两人只是受了些皮肉伤,错落在手脚,黑发那位相较之下伤势更轻。
判断他们可以自行离开,悠乐收回视线,朝他们颔首转身准备离去,却在踏出第一步时被金发男孩的声音所拦下。
「谢谢你帮我们!」他的声音如其头发一样明媚,「我叫格里西亚,黑发的叫雷瑟,另一个是罗兰。」
听到名字时她一愣,耳熟的名字让她脑中闪过一本着名小说。她很快回过神,轻咳了声,礼貌性的回以自己的名字:「悠乐。」
「你就是那个在残翼骑士候选人比剑时,前面很弱,最後把大家看好的女孩挑翻,让很多人赌输的女生?」
悠乐的眉以几乎看不出来了幅度抽了两下,几秒後点了点头,反问:「太阳、审判骑士候选之一?」
噢不,有点说太多话了。悠乐在心中懊恼着。
「是的!你知道我们吗?」格里西亚看起来有些意外。
悠乐比了比雷瑟与罗兰,「剑术很好。」指着格里西亚,「你……不考虑祭司?」
「过分!」
「较有前途。」
话音落下,衔接在後的是一闪而逝的白光。
几人的视线转至闪光的来源,悠乐手链上镶着的淡蓝色水晶。水晶再度发出刺目的光芒,频率愈来愈快,相隔的时间愈来愈短。最後水晶爆出比前几次还要灿烂的光,一片白茫茫占据视野。再睁眼,悠乐像被光芒吞噬,消失无踪。
「她自爆了?」
「不可能吧……」
「大概是魔法之类的。」
恢复视觉能力的三名男孩各自发表出自己的看法,这件事成了他们的闲聊话题,变相地促成友谊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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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过传送魔法所造成的晕眩感,悠乐睁眼,场景是熟悉的克雷斯寝室。眼睛转了一圈,停在柔软大床上缩成一团的墨奈,刚刚就是她发动法阵让悠乐回来皇宫的。两人手上分别戴有镶着淡蓝色与透明水晶的手链,水晶经由克雷斯处理,以特殊方式铭刻上咒文。它可以反应出水晶当前所在位置的空间座标,并回传;同时,可以传输定量魔力至配戴者的水晶,以启动法阵。还可以顺带侦测配戴者的生命迹象,脉搏愈弱,水晶的颜色就会愈深,直至混浊的黑色。
简单来说,这条手链就是一个行动式传送法阵,兼生命探测仪。
这种带有复数性功能的魔法道具超出现在法师所及的技术范围,也不知道克雷斯是怎麽做出来的。大概是男人在迈入三十时,上天伴着中年发福一起给予的馈赠吧。悠乐漫不经心地想。
「墨奈,什麽事?」她问。因为体质关系,墨奈不被允许随意消耗魔力,通常仅在紧急时刻使用。
床上那团东西动了动,缓慢的爬了起来。墨奈塌腰,向前伸展舒缓睡酸了的身体。她转头看向悠乐,脸颊除了压出来的睡痕,还有一只以黑色线条勾勒出来的小乌龟。
悠乐的面部表情稍微扭曲,那是与翻涌笑意对抗的证据。
「嗯……克雷斯要我在这个时间把你传回来。」墨奈的声音懒懒散散的,有些沙哑:「他说不知道肥猪国王在搞什麽东西,保险起见,近期最好不要在皇宫里出现。」
悠乐点了点头。克雷斯并不是透过正式管道带她们进皇宫的,他让两人一个成为皇家骑士的弟子,一个收为自己的徒弟,以随着时间增长的师徒情谊及感情换取多数人的默不吭声。说实在,皇宫里除了国王,基本上都知道她们的存在。
这样的行为钻着名为情感的漏洞,说的上卑鄙。但毕竟非正规管道,要是上面真要追究,也能定个罪给克雷斯——例如藏匿孩童为窃取国家重要资料等。
她们之所以还能继续待在这里最大的原因,是大王子的默许。因此,她们必须乖乖地不惹事,不被那头肥猪发现。
「不过,那只是理由之一。」
墨奈露出一个温柔到令人害怕的笑容,一股恶寒从悠乐背脊窜上。正想着胡诌个藉口离开这里,却发现双脚如被钉在地板动弹不得,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墨奈柔得可怕的笑。
「悠乐,可以告诉我,脸上这只乌龟是怎麽回事吗?」
「……艺术。」
「……我现在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