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
１２月２３日，星期日。
我不是想对她生气，我知道最近冤亲债主都在向她讨债，也许她该多参加的不是联谊，而是法会。我们的前同事其中一位离职後去了佛光山修行了一年，之後陆续还是有参加普门寺的许多佛学课程。她常约我，我和她去过几场法会共修，感觉还不错，心灵上确实能够平静许多。如何，要不要试试？
她坚决的对我说：听佛经，我想睡。
那你还要我参加我没兴趣的聚会……
早在一个月前，黑心公司义气团群组发了消息，『圣诞节聚会，是否能参加，请勾选。』
讯息看没多久，胡玫君就打电话给我。
「你看到了吗？」
「嗯。」
「你参加吗？」
「不知道。」其实……应该……不会去。
「你一定要来参加，因为我已经告诉他们聚会地点约在我家，你要来帮我准备餐食。」
……这是为什麽要把自己搞得这麽累啊！随便找家餐厅吃一吃，聊个天不就好了吗，还要搞个交换礼物的活动。
否则我们上周一起去挑选礼物的时候，也不会遇上了她其中一位冤亲债主……
「你看，这东西好吗？」面膜一盒……如果抽到的是男生呢？而且这款还有嘴唇专用的，我瞄了她的唇，湿润丰满，平常都是在用这东西来保养的吗？
「那这个呢？」开瓶器……也许我会需要。有次买来的冰酒，回到家才发现是用软木塞封的，没有开瓶器的我们窘了，只好上网查询在没有开瓶器的情况下如何拔除酒瓶上的软木塞。
我们试过用回纹针将软木塞刺穿一个洞，将细绳的一端打结以针塞入瓶中，并将软木塞拉出……失败。
用菜刀切瓶口，怕玻璃破碎，或者误伤到自己……作罢。
在想破头崩溃之际，拿了任何尖锐之物，如剪刀、钥匙、笔……等尝试插入又拔起。眼看软木塞的中心破碎不堪，始终看不到有上升的迹象。
胡玫君拿了块布，盖在酒的底部往墙壁敲击，多次尝试後，总算推出了一半，剩下的我们就徒手用蛮力拔起。
──一大瓶的冰酒，倒了两杯就没了。
话说台湾这麽方便，去趟附近超商就有在卖了，我们为何花了半个钟头的时间搞得这麽辛苦。
但事後我还是没有买一个放在家里预备。──应该不会再买这种酒了吧！
然後走到了保鲜盒区、家电区、香芬区……
「我们为什麽要玩交换礼物呢？感觉很麻烦。」我看到流动车上放了一堆惊喜袋，想着就这麽随便挑一个去就好。
「多一份乐趣，才好玩啊！不然大家就只是在那里吃喝聊天，没有圣诞节活动气氛，多无聊啊！而且你挑的礼物代表着你的心意，我想要找一个最能代表我的礼物，这样选到我礼物的人才会记得我。」
我思考着，然後走到文创区，绕了一圈後，我停在了摆放各式小玩意儿的桌面。
「我挑好了，你呢？」她走过来，打包好的礼物就在她左手提的袋子里。
我并不好奇她选了什麽当作礼物，而且大小包装得很四方，完全猜不透是什麽玩意儿。
「已经结帐好了，店员在帮我包装。」
转过头来，纸袋包装的神秘礼物送到我面前。
「这纸袋真可爱，是柴犬图案耶。你在哪里买的，我想去看看。」突然想起胡玫君是柴犬爱好者。
「先说好，我买的东西跟柴犬无关，只是店家给的袋子是而已。」
我可不希望被她破梗了，薄薄的一层放入了我的包里收好。
「好啦！你快跟我说哪里有卖柴犬的相关商品，我想要看看。」
「在那边。」我指向柜台後方的斜角处，在陈列了钢弹模型与美少女战士系列作品的中间排。
软绵绵的屁股对着我们，「哇！这也太可爱了，好想买一个，但价格实在不便宜，这个月的预算已经没了。」
「叫你未来老公买给你就好罗。」我故意亏她。
「我的未来老公在哪里，你指给我看。」
她歪着嘴，瞪了我。我知道她暗自内心取笑着我的幼稚，故意摆出扑克牌脸要指责我的酸言酸语，而我偏偏就随意指了个方向给她。
「我没看到啊！我老公在哪里?」
当我们讨论起我是否有巫女天赋能力，开着玩笑如果真指到他未来的老公，我是否应该兼职当算命。
在一番讪牙闲嗑，我们应该都要笑看未来的时候。
「老公，女儿的圣诞节礼物要准备一下。她想要柴犬的抱枕。」
「女儿才两岁就知道要什麽啦！分明是你想要的。」
「唉呦，别戳破人家，不然你买两个，我跟女儿各一个。」
「就听你的。」
恩爱夫妻手挽着手，形影不离的从我手指的方向走来。
越过了我，又越过了胡玫君，拿了方才她挑过的。
隐约看见胡玫君的眉尾抖动着。「不买就走吧！」我叮咛一直站在那儿不动的人，她彷佛注意力都跑到那两人身上，我只好拉起她的手赶快离开。
「不适合就是不适合，不要想着可惜，更不要觉得後悔。若是当初你勉强接受和他结婚，那也并不代表你能和那女的一样幸福美满。」
「我知道。」
「那你还想什麽？他都当你不存在了。」眼底甚至都不屑看一眼，茫然的她就这麽站在那儿像个傻子，我实在看不下去她失去自信光彩的脸。
「我没有再想他了。只是觉得有个有钱老公还挺不错的，这样我就不用为钱苦恼，在家里相夫教子就行了。」
「就不管他的人品好不好啦！」
他，李书南，是在和吕彦谷交往前的上一任男友。我们都在私底下称他为粗男，不是那根很粗，而是说话有时会爆出脏字，尤其是遇到事情不如意，情绪失控爆发，那时候能闪他多远就有多远。
只是有次在高速公路上，粗男因为前方车辆行驶太慢，又无法插到别条路上，他气得狂骂三字经。坐在副驾驶座的胡玫君受不了他的谩骂，虽非是说她，但一直听那种话真的很难受。想要劝说安抚，反而招来他更多的言语暴力。
最後受不了的她扬言要跳车，叫他一定要在下一个休息站放她下车。
那次吵架，并非他们分手的契机，但也是累积过久的怨念一次全爆发出来。
他们曾经谈到了结婚，听起来很容易，只要两人同意了这桩美事。
可後续更多父母的意见，双方家庭是否能相处融洽，结婚後角色位置的界定……
「你若是嫁过来，就得听我们家的话，做我们家的媳妇有很多事要做，毕竟我儿子是独子，每逢祭拜你都得负责打理。当然，头一年我会先做给你看。」
……好的，我未来的婆婆。
「还有，家里准备了新房给你们住，我们是有钱让你们买新房子，但一家人住在一起感情才会好。」
……我明白了，未来的婆婆。
「结婚的嫁妆不可以少於我们给的聘礼，喜宴也要以同等规格来办理。我可不能让这边的人知道我儿子娶了个寒酸的家庭。」
……那得跟我父母商量後再说。
「玫君，你是我儿子挑的女朋友，我相信他眼光不会错，你可不能让我们失望啊！」
…………
「书南，我其实很不想要麻烦你，但我现在真的很需要协助，我爸还不起贷款，工厂就要被银行拍卖，你们家能不能借钱给我爸还钱，之後我们再慢慢还你。」
「玫君，我不是不答应，但岳父跟女婿借钱，这话传出去很难听的。况且那工厂这麽老旧，早就该收了。趁这个机会卖出去不是很好吗？也许还能拿回一些钱。」
「但我爸很珍惜那个工厂，那是他年轻打拼得来的，不能就这样没了。」
「那我也没办法啊！就算我借你，我妈知道一定会数落你们家，这样对你很不好。」
「你非得听你妈的话才行吗？」
「我不听我妈的，要听谁的，你吗？你这麽笨，我怎麽听你的。」
……够了、够了、够了，真是他妈的够了。
「我是嫁给你，还是嫁给你妈。什麽事都要听你妈的，你为什麽都不帮我说话。」
「我觉得她说得很对，你稍微体谅一下她不行吗？她毕竟是我妈耶。」
「我没办法，我受不了你妈。如果你坚持非要我听你妈的话，那我们还是不要结婚了。」
「这可不行，我都通知亲友了。」
「你觉得我们这样为每件事都可以吵得不可开交，结婚後还能好好相处吗？」
「你只要忍耐一下，不行吗？」
「什麽事都要我忍耐，你妈不能忍耐？你不能吗？」
「你现在是在无理取闹，大姨妈来了是吧！」
「够了，书南。我们连下聘都还没有，事情最好就到这里结束。我想我是不可能再跟你相处下去。」
「操，你说什麽！再说一遍。」
「我是绝对不会跟你结婚的。」胡玫君取下戒指丢到他身上。「别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