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几次公演不同,许多粉丝从前一天开始彻夜排队,为了抢购限量八百本的写真书。公司不得不派出经纪人维持现场秩序,每个人都围着SKYLAND大楼累垮了。
所以当金知恩问大家是不是兴奋得睡不着,一堆人大吼,连熊熊都差点跟着举手。
那样的情绪让展演空间包覆着急迫压抑的期待,好像他们非得看到最佳的演出,又觉得不管怎样都行,无所谓了,整个人陷入恍惚状态。
表演者们并没有好上多少。
身体隐隐作痛,每天睡不到六小时,疲劳一直消散不去,长时间累积而形成的顽疾那般,药膏贴布也无法治疗骨头深处的痛感。
由A组先打头阵,她们决定先後攻顺序犹豫了一段时间。自选曲WannaOne的《Beautiful》不适合用作开场,这首温柔的曲子更适合放在激情过後,人们需要宣泄胀满的感情之际。
然而考量到《Start》是一首新歌,公司彻底保密到家,也没放上音源网站。後攻的组别缺少最初感受到的冲击,也容易被拿来和前一组比较优劣,放大检视那些缺失。除非双方实力落差很大,那麽先攻的组别会有一定程度的优势。
几经讨论後,A组决定先站上舞台。
在现场气氛的薰陶下,这首曲子将观众不知不觉营造出来气氛奏响得更为浓郁,心醉魂迷,观众们频频拭泪。是出於整夜没睡的疲倦抑或是感动了,只能从手中那张评分表察见端倪。
金知恩表情严肃,她的想法和孙妍沫一样,在这首歌之後,要重新把情绪拉上来是多麽困难的一件事。
《Beautiful》是一首由蝴蝶衔着金丝帛银织成的歌。手指曼妙变化,现代舞独特的艺术性,舞出众人内心向往已久的故事。朴珠熙甜美魅生,苏雨瑛悲郁冷然,她们以全然不同的声音表情诠释,将敞开心灵的观众拥入怀抱。
平野红却没能在这首歌发挥实力,她不擅长以表情来控制舞台。每个顿点依然分明,肢体语言流露出後现代前卫风格。然而当那一结束,尤其是进入歌唱部分为主的副歌,她的特色就消失了。
整体而言,是相当感人的舞台。有好多观众抽起了鼻子,还有因为分送卫生纸而彼此互相道谢交心,简直是进入了完美大结局的前奏,有些人已经开始填起了评分表。
B组全体成员在後台围成一圈。
「这样的气氛行吗?」金知恩问道
「没有不行的选项。」平野绿说。
「对,我们没有不行的选项。」
金知恩伸出手,她们纷纷伸手叠在上面。
「B组B组!GoGo!」
A组一下台马上赶去待机室换’ˋ第二套服装,手忙脚乱之余,不忘紧盯着萤幕上B组的演出。
舞台服必定是要准备两套的。
否则B组一身劲装,不可能拿来跳夏日之歌。
现在的她们,就像是跳上哈雷重机准备穿越51号公路的女骑士。皮外套、颈链、破洞裤、马丁靴,足以使人忘记她们的真实年龄,冷静驾驭着性感。
她们就定位,观众们隐约感觉到有人踏上舞台,黑暗中却无法看清楚,他们臆测着,搔弄不安的心脏,把身体往前挪一点,再挪一点,臀部不知不觉离开座椅,哪还管得上什麽方才的柔情似水。
灯光打出五个人的身影。
她们无所畏惧,带着一丝挑衅的态度踩紧节奏朝观众逼近。
感性的观众,背後已经涌起一股发麻似的感动。
动滋动滋的爵士鼓揭开前奏,无人声,她们只以乾净俐落的多层舞步介绍这首曲目。把力道巧妙融入一个动作之中,顿点到,那些力量就被抑制住,不让其鲁莽爆发,她们要留下的是感觉残片,节制克己,与舞台,与观众的推拉,堆叠如乾渴之人欲饮的慾望。力量的外显与含蓄间平衡,是这两个礼拜来她们反覆实验追求的成果。
接下来,我们只会越来越酷。
每一个动作,每一次队形转换,每一颗镜头的角度。
如重击心房的低音Bass不容观众喘息。
这首歌并没有复杂的动作,有时候一个八拍甚至只有两到三种动作变化,朴实到只剩下单纯的线条。然而她们却大汗淋漓,热气不断从脚底板上升,影响了观众,让他们身体像是着火般。
平野绿不用说,她支配着男舞,完全感觉不出男女肌肉含量的差异。
金知恩是最懂得发挥舞台魅力的领导者,彷佛所有人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最令大家惊喜的是孙妍沫,原本以为她只擅长性感,展露娇躯的舞蹈,又觉得她的年纪不足以驾驭风格强烈的男舞。然而整首歌最常出现的手刀舞姿,在她身上彷佛像是真的开了锋,直直送入心脏那般疼痛起来。
她做来是行云流水,散发自然率真的魅力,男人女人皆甘愿死在她的手刀之下。
间奏的DanceBreak堪称一绝,孙妍沫非常喜欢这一整段。在合成器声刻意堆叠中,将所有重点直指舞蹈。观众察觉将有高潮来到,已经快抵达最完美的一刻,但是不能放松,现在还不行,咬紧牙根面对这场风暴,在皮肤上化作一颗颗疙瘩。
在全身紧绷的状态下,突然间空了四拍。
如坠深渊。
孙妍沫将手穿出去,拉回,如同巨大机械装置热好机,然後一切就这麽开始了。被大部拆解的枪枝,在她体内重新组装起来,零件与零件之间擦出火花,强烈的打击与放松,子弹射出,Popping。而她在演绎这十六拍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出任何僵硬部分,每个顿点之间的肌肉依然柔软灵活,她是机械,强悍无比的机械,有生命的机械。
来吧,成为我的人。
观众们都同意了,大喊着我爱你。
轮到金瑜的Rap做收尾。她清脆的嗓音,时常运用的鼻腔共鸣,往往形成强烈的个人风格。
今天,孙妍沫没有听到那个风格。
受到此影响,孙妍沫最後的两拍并没有做完美,没有展现出强烈的杀气让舞台崩毁。在孙妍沫的想像之中,观众这时候应该要和她一同死去。
来不及细瞧观众的反应,她们就被赶回到後台换装。
轮到A组接手,上台表演《Start》。
露肩丝质印花洋装、踝扣凉鞋,梳了一身大波浪,孙妍沫特别帮双脚涂上裸色指甲油。她把膝盖的疤痕贴片除掉,改涂凝胶,这样就不必担心伤口拉扯。
她们无从得知《Start》在舞台上的效果为何。
在观众席上的原田优,担心程度不亚於演出者。
「如何?」金知恩询问走下舞台的A组。
「要注意别迷路了。」全身冒着热气的汤昭凛,彷佛意犹未尽轻轻舞着手。
舞台正在重新搭景,两组是同一首歌,但是呈现不同氛围。
A组以派对作为意象,服装彩度高,叮叮当当的耳环、戒指、项链,配件繁多,造景以气球、灯饰、灯牌为主,地板投影出缤纷色彩的START字样,最後的高潮处还会喷撒碎纸花。
B组则是以海洋作为意象,服装以纯色系为主。人造冰淇淋看板、阳伞、玻璃光珊瑚,地板投影出沙滩,背景银幕播放蔚蓝大海。
一个舞台的布景就要支出十万元,两个加总起来超过了二十万。
母公司SKY集团是不惜成本也要全力打造出真正能代表的女团。
熊熊帮忙FD布好景之後,没像往常来到後台,盯着小小的监视萤幕。他爬上猫道往後绕,打开小门,穿过灯光控制室,经过副控室、工具间,反向推开工作人员专用门来到剧场走廊,再从那边重新回到剧场内,进入二楼观众席,站在保全旁边。
他彷佛闻到了,在没人知晓的情况下独自啜饮着。那杯以兰姆酒为基底的冻霜Daiquir倒入冰透的马丁尼杯,鼻腔充满清爽的莱姆香气。
「从这里开始吧。」熊熊低声说。
曾经陌生到站在上面就瑟瑟发抖,看见摄影机便不自觉惊慌。
如今,却带给她们无比力量。
宽二十三点六公尺,深十四点七公尺,高四公尺的舞台。
或许,是这世界上最耀眼的事物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