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莹，帮我把餐盘拿进去洗，好吗？」学姐浅笑的对我说。
「好。」我把放在篮子里还未洗的餐盘用推车推进厨房。
一个人把整篮的餐盘抬进流理台，用事先泡好的洗碗水洗掉碗盘上的污渍。
自从决定在柴清宇餐厅工读之後，我常常在没课时就过来帮忙。虽是帮忙，但也只有洗碗和结帐这两件我可以做的事，其余的即便想要协助，也无从下手，只能站在旁边看。
可光是可以站在旁边看这件事，就感觉自己像在作梦。每当他们在制作任何甜点时，我的心就像是看见偶像般的激动，秀色可餐的成品总让我不可自拔地想要偷吃。
就好比现在明明在洗碗，心思却都在一旁的烤箱。抽着鼻子嗅闻散布在空气中面包的香味，闭上眼睛一脸陶醉，继续伸长脖子，想要闻到更多香气，殊不知却闻到一阵汗臭味。
蓦地睁开双眼，抬眼望进一道深邃的眼眸。瞧见他带笑的脸庞，我立时挺直身体，佯装认真工作的样子。
「你回来了啊。」我边洗碗盘边问他。
「嗯……」他轻应声，接着一脸无奈，嘴角微扬瞅着我，「你就不能好好工作吗？」
我辩解，「有啊。我有在认真工作啊。」
「是吗？」他伸出手指在我嘴角抹了抹，「那这是什麽？」
看着他手上的面包屑，我急忙用手臂把遗留在嘴旁的残渣拍掉，而後吐舌头尴尬的笑：「谁叫它一直在那里诱惑我。」
就在不久前，下课空堂时间过来帮忙，看见放包包的置物柜放着一个用透明盒装的面包。面包前还立着一个牌子：「下班才能吃。」
食物当前，是要怎麽忍到下班。纵使这样想，瞧见别人的面包安分地躺在置物柜上且专心上班的模样，感觉这时间吃东西似乎对他们过意不去。趁着慾望还未强烈，急忙转身走到工作桌前完成自己的工作，藉此转移注意力。
但偏偏自己的工作就是包装，每包装一个蛋糕和面包，想吃东西的念头就渐强。在工作桌和橱窗来回穿梭几次，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往置物柜的面包看。终於在一次短短两分钟的空档，其他人都在忙碌时，按捺不住想吃东西的想法，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面包吃完。面包的美味使我着迷，甚至还有想要吃掉别人份的冲动。盯着别人柜子上的面包，流着口水，心里则在进行一场天人交战。
直到听见学姊的呼唤，才止住念头，以为自己偷吃面包这件事情掩饰的很好，想不到还是被他发现，正所谓「偷吃要记得擦嘴」，话果真没错。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语气无奈，笑容依旧。
他打开高高的柜子，拿出一个用透明包装袋包的面包，放在我头上，「拿去吧。如果吃不够可以跟我说。」
我顾不得手上满是泡沫，惊喜地从头上拿下那个面包，两眼闪闪发光，「是那间面包店的牛角面包，你怎麽会有？」尾音还有点微扬。
「就……刚好经过就买了。刚好剩下最後一份。」他咧嘴一笑，「你也喜欢那间面包店吗？」
我狂点头，「嗯，超级喜欢。」讲到这，语气难掩失落，「只是不论我多早起床，抢到的永远都是NG品。」
「呵呵，是吗？」他轻笑，眉眼弯起，「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拜托那里的店员每天都帮你留一份，这样你也不用特地早起。」
「真的吗？」这样的消息比任何一件事情都还要开心，心中的雀跃简直就要直蹦天际，随後笑灿如花对他说：「谢谢你，柴清宇。」
「哪里。」他眉眼弯弯，神色柔和地凝望着我，我的眼眸像是被他吸住般再也离不开，怔怔地望着。
「怦怦。」这样的声音霎时从心头传进耳畔，我震了一下，抱着面包压住自己的心窝，同时也察觉到自己脸庞一阵燥热，开始往外蔓延开来。
陌生的悸动使我感到发慌，默默垂下眉眼，目光闪烁地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嘉莹，你可以过来帮我一下吗？」
外头的呼唤打断我们之间的氛围，我恍如大梦初醒似地眨眨眼，而後偏头越过柴清宇的身子往外喊：「知道了，我马上出去。」
末语，方才的意乱情迷也像个泡泡般破掉在空气中，连个余韵也没留下。
我勾起垂落在脸旁的碎发往耳後，浅浅一笑，「那我去忙喽。」
「嗯，去吧。」他依然笑眯眯地凝视我。
我走到柜台帮忙学姐结帐，放学这段时间，餐厅的人潮总是连衽成帷，连想喘个气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直到校车驶离校园，夜校的上课钟声响起，人群瞬间寥若晨星，餐厅一下子变的空旷。从一开始的忙碌转为清闲的我，在橱窗上双手撑颔，看着不再热闹的餐厅。
这时间只有我一个人负责守柜台。本来还有另一个学姐，但学姐必须先去夜校生在讲堂上所举办的活动帮忙发餐点。我百般无聊在柜台前等待客人上门，当然也不是无所事事。
在柴清宇离开餐厅前，特别交代我要把今天制作失败甚至也不能卖的不良品处理掉。我趁着没客人时，在厨房整理那些不良品。
把它们集中成一袋後，本打算按照柴清宇所说的丢进厨余桶里，可在下手的时候，莫名感到不舍。它们也是可以吃的，却因为卖相不好，就要被丢弃了。即便外表不完整，但也是努力的结晶，不想它们沦为馊水，默默地把一整袋提了回来。
趁着四下无人时，偷偷地把里头的不良品拿出来放在木色条纹托盘上，看见它们参差不齐的模样，嘴角悄悄勾起，也柔了目光。或许在别人眼中它们只是个失败的商品，但我却觉得它们身上也散发着独特的魅力。我拿起其中一个面包，满足地闻着它身上的香味，之後张大嘴大口地咬下。
美好的滋味盈满整个口腔，我立刻陷入幸福的漩涡中，久久不可自拔。
「喂。」
正当我打算再吃下第二个时，一个清亮的嗓音猛地突兀地出现在身旁，把我吓得一噎，急忙拍拍胸口，一脸痛苦地拿取放在柜台旁，柴清宇帮我准备的蜂蜜柠檬水，拼命猛灌，直到喉咙里的不适感消逝後，扭头瞪向来者。
「戴祥吾，你干麽突然出声，差点被你害死。」
「明明就是你低头不知道在做什麽亏心事，何况我已经站在这里好一阵子了。」他半眯起双眸，两手盘胸，目光犀利地直视我，我被他看的冷汗直流，但也挺直身子辩驳。
「我哪有在做亏心事，只是在吃东西也碍到你？」
「那些不是失败品吗？你还吃得那麽沉迷。」他飞快地瞥了我眼前那盘面包，一脸嫌弃地挑起眉。
这话像是无意间采到我的地雷，激动地替这些不良品打抱不平，「就算是不良品，但也是努力的结晶和证明。它们只是外表、味道以及价值跟成品不一样，凭什麽就要接受你们异样的目光。撇除掉那些不同，它们也跟成品没有什麽不一样，也一样可以吃啊。」
说完继续吃着那些在他眼中是垃圾的失败品。而他像是被我的话讲得无话可说，楞神地杵在柜台前许久。